私语(42)
阮慕晴想到什么,嘴里的西瓜都忘了咽。
“其实我觉得,周叙言如今这个地位和性格,很少有人能逼迫他做某种事情,他跟你在一起肯定是对你有好感的,只是可能这点好感在慢慢发酵,可能他现在才真正确定自己心意又或者他现在已经很喜欢你了,所以跟前面有了对比。”
阮慕晴又叉了块西瓜,“你想想那次我们在酒吧周叙言对待上前搭讪的女生是什么样的?要是不喜欢,他都不会给人接近的机会。”
舒悦点头。
前面一场戏拍完,阮慕晴起身,拍拍她的肩膀,“悦悦,自信点,你值得被爱,更值得被周叙言喜欢。”
值得被喜欢。
舒悦从学校离开,她停的是之前周叙言的车位,看了眼时间还早,回去也是无所事事,便掉头去南城会展中心。
路上,她给周叙言打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
“喂。”
“你演讲结束了吗?”
周叙言那边有点吵,他找了个比较安静的地方,“还没有,场景布置出了点问题,推迟了。”
“下班了?”他问。
“嗯。”舒悦应,“我过来找你?”
周叙言:“可能还有一个小时开始,不会觉得无聊?”
她笑,“我上次也听完了全程。”
周叙言也想到这个,“好,B栋会展厅,直接到106找我。”
“好。”
盛景大学距离会展中心要跨越半个城市,此时不是高峰期,舒悦开得还算顺畅,到达会展中心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停好车,她给周叙言发直接到了的消息,周叙言没回,估计在忙。
会展中心很大,一共有五栋,各种大型活动比赛都在这里进行。舒悦从B栋大厅进去,从舞台前方绕过,去106。
在走廊时远远看见周叙言和一个男人并肩往里走,两人边走边说话,似在交流等会要讲的内容,舒悦快步追上去,在拐了一个转角后便没看到人,但看见了106门牌号。
她过去,门虚掩着,里面有说话声。
有人问:“你真半点都不喜欢舒悦?”
舒悦正要拧门的手顿住,一颗心跳到嗓子眼,期待又紧张的等着屋里人回答。
她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周叙言声音清冷,漫不经心答得干脆,“没什么好喜欢。”
第25章 银河
一瞬间。
舒悦全身血液都好似凝固, 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窖,冷意从脚底蔓延全身,无数巨石压在心口, 将她碾碎, 挤压,周围声音都消失了,只有那一句“没什么好喜欢”反复在耳边回响。
她想冲进去问他, 去质问他。
不喜欢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
他不是说是喜欢的吗?
不喜欢为什么要那么迁就她?要跟她接吻?
难过,失落, 痛苦齐齐涌上心口, 但搭在门上的手却迟迟没有动作。
她不敢。
她胆怯。
她怕冲进去问了,得到那样的答案又能怎样?不过是把自己一寸寸剖析,打断浑身傲骨, 然后在他面前卑躬屈膝, 妄图得到他的垂怜。
身后有脚步, 她变得慌乱, 像第一次觊觎路边包子铺的乞丐,怕那些人打量的目光,更怕看出她意图。
舒悦几乎是落荒而逃,她走得很快,与迎面而来的工作人员撞个满怀。
红酒尽数洒到她身上, 工作人员低头不断道歉, 良久都没听到她说话, 抬头发现她目光落在缓缓上台的人身上。
周叙言宽肩窄腰长腿, 衬衫西裤总能被他穿得矜贵优雅, 他缓缓走到中间, 台下有无数人为他欢呼, 呐喊着他的名字,所有镜头都对着他。
周叙言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笼罩,如清冷出尘的月下仙,怜悯众生的到这凡间走一遭。
舒悦看着他对主持人微微笑着颔首,从主持人手中接过话筒,仅仅一个动作主持人便因他的靠近而变得害羞。
他对每个人都是这样。
即使不喜欢,即使跟对方不熟悉,也谦谦君子温润有礼。
学生在课堂提无关的问题他不会冷脸,不会不悦,只是让那个学生坐下,然后将话题拉回课堂。
他不想回答的问题,都会转移。
她问他是不是真心跟自己在一起。
她问他是不是还没习惯自己。
她问他会不会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她问他为什么不回房间睡。
.......
太多太多的问题,他都并未正面回答,都是模棱两可的回答。还有她说从今以后希望他不要对自己撒谎,他不曾答应。
除了那次在她逼问下说的“喜欢”,他未说过一句,就连亲她,好像都不是建立在喜欢基础。
他只是在行驶男朋友的权利。
那些她以为是喜欢的权利。
她的位置正对舞台,周叙言看见她了,眉头微拧了下又松开,然后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好像她不过只是普通观众的一员。
原来,她并不是特别的那个。
舒悦自嘲的笑,笑自己蠢,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有工作人员端着酒水经过,舒悦端了一杯,隔着舞台,仰望台上风光霁月万众瞩目的人,仰头,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酒杯在她手里倒转,一滴都没剩。
她看着周叙言笑,松手,酒杯碎在脚边,如同她的心四分五裂。
碎声吸引不少人,舒悦后退两步,在周叙言看过来时转身,大步离开。
周叙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长眉紧皱。
跑车的油门踩到底,表盘转速不断增加,在红绿灯口停住,舒悦身体猛地前倾,被安全带拉着又弹回来,后脑重重撞在椅背。
淮川的夜晚很热闹,舒悦却感到无比孤寂。
她像个流浪者,漫无目的的,没有终点,从南城穿越半个城市,来时,她满怀期待,因为确定他喜欢自己而喜悦,可现在,那层喜欢的表皮被撕破,只剩迷茫。
他不喜欢为什么要跟自己在一起。
舒悦蓦地想到林新月的话,加速往家里赶。
门打开,她直奔周叙言房间。
她只进过一次他房间,就是昨晚。
她保持着私人空间的距离,也从不乱动他的东西,哪怕那本书摆在面前许久,她都没有半点想去翻看的欲望。
但现在,所有答案好像都藏在那本书里。
书还放在桌上,他知道自己不会进来,就那样放在书桌,很显眼的位置。
舒悦原本快速的步伐变得迟缓,她一步步过去,翻开。
书里面夹着东西,对折的两张纸,舒悦颤抖着手打开,在看清上面的字时瞳孔骤缩,震惊,错愕,难以相信。
姓名:舒悦。
诊断病情:双相情感障碍。
治疗进度:已有好转,会尽力控制情绪。
病发条件:阴雨天/周叙言。
治疗方法:顺从她。
舒悦死死盯着上面的字,快要不认识自己的名字,灯光刺得她双眼生疼,眼底光芒彻底碎裂。
她被推下悬崖,看不见的黑暗,看不见的尽头,风化作刀无情割裂皮肤,心脏被利刃破了窟窿,冷风不断往里灌,空气变得窒息冰冷。
舒悦站都站不稳,跌坐在椅子,手指都泛白。
她看见书上有一处被圈了出来,那里写着——心理治愈者,切忌与患者共情。
切忌共情。
切忌共情。
原本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他是为了治疗自己的病,所以即使不喜欢也会答应在一起。
所以每次面对她的提问,他都会给出想要的回答。
所以在她提出他办过来时,会以自己不要再跟人动手作为交换条件。
什么担心她。
什么对方追究责任。
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舒悦心痛得快要无法呼吸,那些回忆像无数尖细的针,疯狂刺穿大脑,刺穿心脏肺腑。
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
周叙言回来了。
“舒悦?”他在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