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语(32)
舒悦问:“他们要多少钱?”
这样的人她见得多了,口口声声担心家人,但家人还没脱离危险, 却是急着赶过来找他们要说法。
“二十万。”
舒悦摸出手机:“卡号发给我。”
周叙言没动。
舒悦抬眼。
那两个人不看到钱是不会走的, 周叙言必然是已经转了钱过去。
“我多请了两个护工轮流照顾阿姨, 先去吃饭吧。”
周叙言拉着她离开, 到车里, 他问她:“想在外面吃还是家里吃?”
舒悦:“都可以。”
周叙言点头, “去我那儿?”
舒悦一怔, “好。”
知道她因为宁慧的事情兴致不高,周叙言也给足她独自安静的时间,他习惯自己在家做饭,家里冰箱有食材,不需要买。
“我去个洗手间。”
她刚走两步便被叫住。
回身,周叙言放下车钥匙过来,视线落在她发红的眼睛,像是无奈地又像是心疼的叹口气,扣住她后脑将人摁在怀里。
“哭出来吧。”他声音低柔,“只有我们两个人,不会有人听到,我陪着你。”
绷了一路的情绪在他一句“我陪着你”快要决堤,舒悦咬唇忍了忍。
“没事的。”
舒悦大脑如被人用大锤重重敲击,四周的声音都远去,只有眼前人温暖的怀抱和安慰。像是找到支撑,眼泪彻底决堤。
她紧紧抱着他的腰,放肆的任由眼泪打湿他衣服。
怀里人身子颤抖,即使伤心如此仍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眼泪浸透衣服,如火一样烫在皮肤,周叙言好似被烫伤,心也跟着难受起来。
舒悦的哭泣并没持续多久,深呼吸两口气,从他怀里退出来。
“我去洗脸。”
周叙言拽住她,与她一起到浴室,将毛巾用温水打湿,拧干,给她擦脸。
他动作很轻,仿佛怕弄疼她,细细擦拭过眉眼,然后是脸颊,下颚。
周叙言:“想说你自己可以?”
舒悦不说话。
周叙言重新将毛巾浸透,拧干,又去擦拭她的手。一根一根手指的,十分仔细,“我知道你自己可以,但有时候不可以也不是罪。”
舒悦心下一阵晃动,听周叙言又说—
“你很独立,也有自己的主见,但每个人都有不可以的时候,所以说出来不会怎么样,不用逞强。”
他声音很轻,但每个字却都如千斤重落在舒悦心上,一分一寸的往血肉渗。
不可以,也不会怎么样。
这些年她早已习惯活得刀枪不入,什么事在她眼里都不值一提,繁世的员工私底下都叫她女魔头,虽然加班工资开得客观,但仍免不了抱怨。
她听见过他们抱怨她没事,一天到晚只知道压榨,也听到他们抱怨说她眼里只有钱,逢年过节都在工作,有一年过年,阮慕晴问她一个人过年孤不孤单。
她轻描淡写的笑了笑,“有什么好孤单。”
但刚外面烟花声不断,小区里一片喜庆的灯笼彩灯,花园里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声音,小孩的玩闹,还有电视里一年比一年不如的节目,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熬到十二点,然后睡觉。
没有惊喜,没有期待,也没有意外。
睁眼闭眼都是一个人。
“周叙言。”她看着自己的手,“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周叙言眼眸微动,“只要你想。”
他说的话总是能让她相信,毫不犹豫的相信。
“那我搬过来?或者,你搬到我那里去?”
周叙言眉头几不可查的拧了拧,仍道:“去你那儿,你上班方便。”
他时间相对来说轻松。
许是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还为自己考虑,舒悦深深望着眼前的男人,像是忽然有了铠甲。
周叙言将毛巾放回原位,“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舒悦:“你说。”
“我们分房睡。”
舒悦点头:“可以。”
“另外,不要再和人动手。”周叙言瞧见她眼里的情绪,“对方追究会很麻烦,你和繁世都会受到影响,别让我担心。”
舒悦垂眼看两人相握的手,“好。”
周叙言笑了笑,像在哄她,“到沙发上先坐一会儿。”
周叙言做了两荤一素一汤,他的手艺很好,加上特意记住舒悦的喜好,舒悦难得的多吃了半碗饭。
“你的手艺是学了的?”她问。
“熟能生巧。”
吃完饭,周叙言收拾碗筷,弄完出来时舒悦正在阳台打电话,他没有听别人打电话的习惯,转身进卧室。
窗帘拉得严实,将所有光线隔绝在外,被子平铺,一切摆放都跟昨晚之前一样,仿佛从没有动过。
周叙言敛眸,在衣柜里拿出明天要穿的衣服,出去。
舒悦已经打完电话。
今晚她在这边睡,等明天他下课再过去。
周叙言问:“看电影吗?”
“好。”
选电影的事交给舒悦,舒悦选了一部很经典的《罗马假日》,周叙言切了水果回来,瞧见这个电影怔了怔,若有所思的看向舒悦。
“怎么了?”舒悦不解地问。
“没事。”周叙言在她身侧坐下,“吃点水果。”
周叙言的刀工很好,水果切成盘,有规律的摆放,盘边放了两个透明小叉子。
《罗马假日》是一部黑白电影,奥黛丽赫本凭借着这部电影斩获奥斯卡最佳女主角,这是舒悦偶尔听陈雯他们聊天时提起的,说是很经典的爱情电影。
她极少看爱庡㳸情电影,繁世走的也不是这个线,更因为她觉得这些东西无聊。
周叙言轻笑,“那现在怎么想看了?”
舒悦看他,“因为你在。”
因为是跟他一起看,所以想看,也不会觉得无聊。
周叙言眼睑微动,笑了笑,没说话。
黑白电影很适合关灯看,但想着周叙言的情况,舒悦留了一盏灯。电影不长,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安妮公主并没有和派克在一起,在热闹的人群散去后,派克一个人走出礼堂。
电影结束。
“还看吗?”
舒悦反问:“你想看吗?”
他兴致并不太高。
周叙言:“你想看就可以。”
舒悦默了默,“你明天几点的课?”
周叙言:“下午。”
舒悦:“你看恐怖片吗?”
周叙言眉梢轻挑,有些意外,“不怕?”
“不怕。”
鬼哪有人可怕。
周叙言把遥控器再次递给她,“选一部。”
她选了一部排名靠前的恐怖片,恐怖片套路都差不多,前面都是猛地出现吓观众一跳,然后再经过一系列的铺垫,中间穿插晚上一些紧张气氛。
周叙言两条长腿踩实地面,后背靠沙发,与她保持着不近不远距离。舒悦偏头看了眼,正巧对上周叙言目光,他弯了弯唇,起身坐过来。
两人大腿贴着,隔着薄薄的布料,像若有若无地撩拨。
舒悦说:“这个周末就要开机。”
周叙言应:“好。”
又安静一阵。
“我妈被诊断是间歇性精神分裂。”舒悦喝了口水,继续说,“舒立诚,也就是我爸,在我妈生下我之后就把我们抛下了,我妈和我外公外婆把我拉扯大,大三那年,我外公外婆相继去世,葬礼上舒时翼带人来闹,说我妈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说我是野种。”
周叙言蹙眉,“别说了。”
舒悦没听他的,“他们大闹了葬礼,所有人都对我们指指点点,我妈本来就伤心欲绝,这件事成为最后一根稻草,我妈经受不住患上了精神疾病,她会时不时的不认识我,前一秒打我骂我,后一秒又哭着跟我说对不起我,医生说她是躁郁症,让我把她送去精神病院,我不愿意。”
“你遇见我那天,我从舒时翼手里抢了他的地契,舒立诚送给他的礼物,而那块地,本来是属于我外公外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