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翼身上有伤，状态比他还要差，此时却顾不得自己，目光匆匆扫过齐衡确认好友没有大碍后就揪着怀里的许飞羽追问：“你有没有事？有没有被爆炸伤到？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爆炸的那一瞬间，曾经另一双更为稚嫩圆润的蓝色猫眼在他眼前消失的画面，几乎跟现在这一幕重合，林翼完全无法接受许飞羽因为自己的原因出现意外。

而比起成年人身形显得单薄瘦弱的许飞羽任由林翼抓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太好了，他终究还是赶上了，没让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亲人，也成为殉职名单上一个冷冰冰的名字。

极度的紧张和现在的放松，让他纵容了自己的任性，无视赋神者比普通人强出许多的体质，将脑袋轻轻靠在了林翼身上，“我有点头晕……”

少年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补上了那个在心中埋藏许久的称呼：“哥哥。”

三人被紧接着赶来的救护人员送到了特殊对策部下辖的医疗课。

检查过后，除了之前就有伤在身的林翼，剩下两个人都没什么大碍。

而因为这次差点出事，许飞羽变得比之前还要黏林翼，做完检查后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林翼也纵着他，比以往更甚。

直到晚上，许飞羽硬被两个大人赶回去休息。

病房的门被关上，落下“咔哒”一声锁芯扣合的清脆声响，许飞羽一步三回头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而他一离开，病房里温情脉脉、其乐融融的假象便瞬间冻结，某种被他们刻意遮掩过去的东西再也无所遁形，沉默而压抑的氛围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许久之后，终于还是齐衡先开口：“林翼，不要跟我说你没看出来他身上的不对劲儿？”

林翼闻言，缓缓抬头望向他，蓝色的眼睛里一片暗沉翻涌。

齐衡也露出了明显的烦躁神色，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那个时候，爆炸的时间根本不对！”不要跟他说是炸弹集体坏了，傻子都不信。

“许飞羽，应该有超凡能力。”大概率是停滞物体状态一类的能力。

齐衡毫不留情地说出了心中的怀疑：“他很可能跟黎明之子有关。”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次许飞羽救下他们，甚至是一开始许飞羽加入二队，刻意接近林翼的举动，就全都别有用心。

第22章 暗中观察试探

数个小时前, 黎明之子的人都在有条不紊地扫尾撤退。

成功报仇雪恨的苏逸拖着那把比他还要高的、沾血的镰刀，独自站在教堂外一处高楼的楼顶。背后的黑色羽翼让他看起来宛如神话中的堕落天使，远处的漫天火光都映在他眼底, 却照不亮半点温度。

他这短短十二年人生，似乎总是跟火纠缠不清, 那一天夜里也是如此。

那群前来报复的魔鬼放的那把火，是从他三岁的妹妹房间开始烧的。

在大人发现之前, 妹妹就没了。家里的两位老人也没能跑出来。

最后是爸爸，爸爸用尽所有的力气把他送了出来, 然后永远消失在了熊熊烈火之中。

苏逸能记得的，就只有火星灼烧皮肉时的滋滋声响, 以及爸爸在剧痛之下都没有放松的双手。

现在，那群魔鬼也被他杀死在了火光之中。

而明明火焰距离苏逸还有很远, 他却依旧感觉到了幻觉般的灼痛。

加梦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苏逸背后, 拥有空间能力的他是来接苏逸的，来接黎明之子年仅十二岁的新成员，代号——烈火鸟。

也许是因为大仇得报, 苏逸没有那么紧绷了, 也许是因为已经见过加梦槐好几次, 小孩对他有了点亲近感，之前除了商量复仇计划外一句话也不多说的苏逸终于开口跟加梦槐说起了任务以外的事情：

“爸爸一直告诉我, 要成为保护弱小的男子汉, 我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可事实上……”苏逸的神色很平静，唯独那双变成血红色的眼睛里一片水光, “事实上我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

“我还小, 对这个世界不能明白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但我也一直在试图去理解这个世界, 试图去理解这个让那些害死妈妈的人理所应当不会得到任何惩罚的世界……”

结果前面等着他的却是地狱人间。

“我最后果然……”苏逸深吸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学不会大人们的道理。”

小小的少年抬起头，背对着远处濒死的火光，朝加梦槐露出了一个虚无而微弱的笑容：

“我可能，永远也学不会了。”

某户普通的人家中，一个微胖的小女孩眼看着苏逸从直播画面中消失，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涌出了眼眶：

“苏逸同学……”

而不等因为这次复仇直播大量涌进苏逸直播间的人退出去，画面就被切到了一个中年男人身上。

他穿着类似神父的长袍，只颜色却是纯黑的，男人有一张传教士般温和悲悯的脸，一举手一抬眼都充满了让人想要信赖的安定宽和气质：

“我是黎明之子的啄木鸟，”他说，“恳请大家听我一言。”

“无论是什么样的社会规则，随着时间的推移，最终都会导致同一个结果——强者愈强，弱者愈弱，弱到最后连一点立锥之地都不存在。”

“过去、现在、未来，永远如此。”

“而所谓法律与规则，它所维护的也不是正义，而是秩序的稳定。为了稳定，公平正义不值一提，底层公民个人的苦难从来不被上位者看在眼中。”

“但在被逼上绝路、退无可退之后，在你们愿意豁出一切却无法得到一个公正交代的时候，黎明之子还可以成为你们所期望的那一丝曙光。”

“望诸君周知。”

这段讲话并没有多久，却在整个人类联盟掀起了轩然大波。

联盟高层被气得血压飙升：“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这是反动宣言，是破坏整个人类联盟团结稳定的大毒瘤，是危害联盟公共安全的极端危险分子，把他们全都抓起来，全部都抓起来！”

然而政治上的高压，并没能阻止黎明之子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借着这股影响力，在各个星球疯狂扩张。

虽然暂时来看，黎明之子像是为了避风头一般进入了蛰伏期，行事非常隐蔽低调。但没有人会怀疑，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再次搅弄风雨，引发更大的混乱。

而在此之前，他们已经给治安总署留下了一大堆的麻烦。

被人用超凡能力从日常对策部带走的那群小孩全部惨死，怎么应对他们父母和社会各界的责问，怎么面对上级的追究，都是让负责人无比头疼的问题。

特殊对策部这边，他们虽然成功回收了盘踞在教堂上的那只克兽，但因为对“黎明之子”成员的超凡能力完全不熟悉，准备不足，再加上对方以有心算无心，他们的任务大部分都失败了。

没能救出教堂里的孩子们，没能及时中止对方的直播，让其在社会上造成了重大恶劣影响，他们难辞其咎。

现在，特殊对策部一边让研究课加紧解析对面使用过的超凡能力，一边加大力度，到处搜捕“黎明之子”的成员，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找出来。

许飞羽之前擅自行动，把烂摊子都丢给了赵星洲处理。后面更是因为身处爆炸中心被救援人员直接送到了医疗课。

所以在他回家休息的时候，赵星洲那边正因为繁琐的善后工作忙得脚不沾地。

等知道许飞羽安然无恙地回到了总部，赵星洲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火冒三丈，硬是把许飞羽揪到现场，给他把之前欠下的活儿和训斥都补上！

许飞羽倒是无所谓，善后任务也是任务，功绩点虽少但也是肉啊，高玩就要有肝的觉悟。

可他每天不管多忙，都雷打不动要去林翼的病房报到。

少年孩子气地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兔子的形状，然后插上牙签端到林翼面前，用那双蓝色的猫眼殷殷注视着他，那样专注而关切的眼神，真是纯粹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