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也头一回觉得来自班主任的那么长一段话一点也不枯燥。

田路打破了光华中学向来按成绩排座位的陈规，这让她对他刮目相看。

她满心以为终于能摆脱万年后排的噩梦，结果，等分座位的时候，邵与佟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最后一排冲，好像生怕抢不过别人似的，她甚至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

果然，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然而让宋也更想不到的是，除了邵与佟，居然还有好些人把这最后一排当成香饽饽——比如猴子。

谁又能想到，他俩差点因为一个座位打起来。

俩人趴在桌子上各抱一边，争到最后差点争红眼。

邵与佟瞪着眼睛破口大骂：“你是不是男人啊！懂不懂什么叫女士优先？”

猴子被骂懵了，圆溜溜的眼珠子写满“我是谁，我在哪”。

反应过来后，他梗着脖子反驳道：“我靠，这关我是不是男人什么事？我一直都坐这个位置！除了这，我睡哪都不香，再说前面还有那么多位置，你非跟我抢什么？”

“我不管，这个座位我们要定了！”

邵与佟蛮横地一屁股坐在桌面上，转过脸朝猴子露出一个挑衅的表情。

猴子立马把放在桌沿的手收回去，神色慌张地抓抓脑袋，大声说：“好男不跟女斗！”

恰巧这个时候教室突然安静下来，他那一声吼，大半个班级的人都回过头看。

宋也尴尬地撇开脸，假装这俩人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后来，猴子从别的地方搬来一张空桌子，放在邵与佟后面，刚开始还谁都不理谁，结果没几分钟俩人又好得跟亲兄妹似的。

只有宋也坐在过道边上，郁闷得不想说话。

这破位置到底有啥好的？

然而让她更惊讶的是，就在她右手那一排的最后一个座位，杨桃竟然坐在那，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整个人看起来很压抑。

太反常了。

没多久，田路从外面赶回来，扫一圈教室后敲敲桌子。

“好，大家都选好自己的座位了吧？”

稀稀拉拉的回答声刚落地，猴子突然扬起胳膊大喊一声：“报告！”

吓得宋也还以为他要找田路告状。

“什么事？”

猴子“噌”的一下站起来，吊儿郎当地问：“老师，怎么就我一个人没同桌啊？”

这回，全班同学都往他那看。

田路的目光再次扫过整个教室，确认只有猴子一人落单后，从公文夹里抽出一份名单表翻了翻。

“哦，咱们班五十三个学生，按照现在两人一组坐的话是有一个同学要单出来。”

有人开始小声地笑，望向猴子的表情多少有点不地道。

田路搓着手思考片刻，最后指向讲台右边的一片空地。

“要不你把课桌搬到这儿来，这里离黑板近，上课听得更清楚，等下次调座位咱们换种别的方式排。”

宋也看着那个位置，忍不住想笑，这可真是“特殊”待遇啊！一般人还真坐不了。

猴子吓得立马坐回去，摆着手大叫：“不用了不用了老师，我坐这就挺好。”

话落，整个班级哄堂大笑。

田路不明所以，也跟着笑笑：“好好，那你就先坐那吧。”

抢座位大战结束，田路安排几个男生去领教材，然后又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宋也和邵与佟趴到一块哼歌，哼着哼着，邵与佟忽然鬼兮兮地往她身后看一眼，吓得她还以为是班主任突袭，悄摸扭头往后门看去，结果毛都没有。

刚松一口气，又听邵与佟小声说：“小也，我跟你说个八卦。”

宋也换个舒服的姿势，扭过脸问：“关于谁的？”

邵与佟神神秘秘地眨眨眼：“小桃。”

宋也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小桃？”

邵与佟扬起下巴朝斜后方点点，宋也恍然大悟，是那个和暑假补课时大不一样的小桃。

其实她已经察觉到杨桃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但她对这个女生的事并不感兴趣。

“我可以选择不听吗？”

“不行，不听也得听。”

“……那你说吧。”

邵与佟又朝她凑近点，声音压得更低：“你还记得彭文柏吗？”

这名字很熟悉，宋也几乎立刻想起一张高冷傲慢的小白脸。

“是不是性格孤僻不爱理人那个？我记得补课的时候他跟杨桃坐一块。”

“对就是他！”

邵与佟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鬼鬼祟祟地又往后门望一眼才继续道，“我听说，小桃和那个彭文柏谈恋爱被家长发现了，小桃她妈还找到彭文柏家闹了一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小桃分班考试发挥失常了，要不然照她原先的成绩，进重点班不说百分之百，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

宋也挑眉：“呦，你还会说百分制了？”

邵与佟翻个白眼：“严肃点，我这跟你说正经的呢！”

“好好好，你继续说。”

一到讲八卦邵与佟就自觉降低音量：“本来吧这事也没啥，但估计是小桃现在分的班跟预想的差太远，她爸妈今早又闹到学校来了，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

宋也努力消化着这些小道消息，同时对邵与佟的狗仔能力肃然起敬。

“你天天都从哪听来的这些八卦？”

邵与佟像看智障一样盯着她：“咱学校论坛啊！”

“……好吧，当我没问。”

宋也摸摸课桌里的小翻盖，心想就她这破手机还是别跟着凑热闹了。

人家是上网冲浪，她是四处找信号。

突然觉得身边有个八卦小雷达也是很美好的一件事。

“那彭文柏现在在哪个班？”

邵与佟从兜里摸出两个巧克力，把其中一块白色的递给她，自己留了块黑的。

“一班还是二班来着，我没仔细看，反正进重点班了。”

听到这话，原本对这件八卦丝毫没有兴致的宋也突然有点义愤填膺。

“合着这件事受影响的只有小桃自己？”

“目前来看是这样没错。”

邵与佟歪着身子，曲臂撑着脑袋，幽幽叹一口气，“所以说啊，女生还是不要太恋爱脑，爱情这种东西，当童话故事听听得了。”

说完朝身后的空座瞟一眼，嘟嘟囔囔道：“这死猴子跑哪去了？不会良心发现跟着搬书去了吧？”

邵与佟骂骂咧咧转过来，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玩手机，宋也却还沉浸在小桃的故事里。

她为这个不熟悉的女生打抱不平，同时有点淡淡的忧伤。

在她的幻想中，初恋应该是美好的，是不掺杂任何复杂东西、很纯粹干净的，虽然很多人把初恋比作青苹果，又酸又涩，可她偶尔也会想要尝一尝，但她怂，仅限于梦里。

如今有人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却被伤得体无完肤，这让她如何不难过呢。

难道说，年少的欢喜，最终都是无疾而终吗？

—

大课间，男生们扛着一摞又一摞新教材回到教室。

宋也捧着脸看他们像流水线上的工人一样搬运、剪捆带、分发，隐隐有些期待快点拿到手。

虽然暑假已经见过这学期的书长啥样，但新书毕竟是不一样的。

每回她拿到新课本都会格外用心，仔仔细细包上新买的书皮，然后用重物压平整，最后小心翼翼地写上名字，每一步都神圣而庄重。

但新鲜劲一过，她分分钟都想把这些天书扔进垃圾桶。

邵与佟和她约好放学去文具店买书皮，猴子听到后不屑地挖苦道：“净整些没用的，有那功夫不如多做几道题。”

对此，邵与佟冲他吼了句：“你懂个屁！”

自从熟了以后，邵与佟就放飞自我，跟当初才见面时的礼貌友好彻底say goodbye了，引得猴子频频感慨：“你们女人果然长着两副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