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近失血过多，总晕乎乎。

“不说我都要忘了，来年春天你一定会要去看。”莫忘又笑了， “只要你说你是莫忘的朋友，名字叫秦淮，就可以了，业城的随便哪个电影院都可以，就会有人带着你去看真正的《最后一幕》，外面放的都是删减版。不过你最好过几天去，我等不及。”

“好。”秦淮应下了。

他的手都被冻得通红了，像是胡萝卜一样。

“莫忘。”秦淮看着他，“告诉我你的最后一个秘密。”

“好。”

白色的雪从黑色的夜幕里落下，被灯光照着才能看清楚。

“那天夜里父亲坐在窗台上，正好是我母亲的祭日。我记错了，我母亲没有跟谁走，她是跳楼死的，抢救也救不回来。”

“我拿起笔，扔进了父亲的眼睛里。”

“然后他就掉下去了。”莫忘说，“高位截瘫，只剩一只眼珠子可以转动。

“父亲爱事业胜过爱我，母亲爱父亲胜过我。在这个家里我不知道我算什么。”

秦淮打了个哈欠。

“算会自己吃饭洗澡的宠物。”

“我上楼去把那盆兰花端下来。”莫忘说，“要是冻死了，妈妈一定会生气的。”

他说着就上了楼。

莫忘其实是个不错的人，秦淮心里这么想。

“那你为什么很讨厌那个叫做陈远的和高中同学？”

等到他走远了，秦淮想起一个问题，但他坐在椅子上就不想动，于是打了个电话给莫忘。

“因为我觉得他配不上陈远这个名字。”莫忘接通了他的电话，“那个男演员已经不会再来演戏了，他已经自杀了。”

“是你做的？”秦淮第一反应是这样。

“不是，因为他惹了不能招惹的人，所以遭了报应。仅此而已。”莫忘说，“秦淮，你要知道我这个人从来都不会去伤害别人。”

“那确实是。”

莫忘那的风声很大。

秦淮正想着楼上的风声会有这么大吗。

“秦淮，看窗户。”莫忘说。

秦淮望过去，莫忘抱着那盆碎裂的兰花在窗子外往下坠落，风衣被风吹得鼓鼓囊囊。

“你讨厌我，但永远都不能忘记我。”他笑着说，碎瓷片划得他流血。

“傻呗！”秦淮被溅了一脸血。

他伸出手，除了雪什么都没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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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是莫忘，蘸点吃馒头。

这是什么？这是莫忘。再蘸着吃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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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可他死了

莫忘死了。

当时秦淮扑过去，玻璃撞得全碎，莫忘用瓷器碎片砍掉了秦淮的触手。

秦淮坐在地上痛得要死，骂了他祖宗十八代。

他死了，还是在秦淮的眼前。

脑浆溅开，这是秦淮今年看过的第一次烟花。

好奇怪。

林影死的时候，他几乎不能再呼吸，好像整个世界原本有什么一直撑着，才没倒下，后来是直接压在了秦淮身上，将秦淮压得鲜血淋漓的。

但是莫忘死掉了。

好像就是明天的天气怎么样这种问题。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很轻松，连呼吸都要更畅快了。

现在业城都在说莫忘跳楼的事。

秦淮想不通，为什么莫忘已经过得这么好了，还要一直都想着去死？明明秦淮过得更难。

秦淮不吃止痛药都不能呼吸，为什么莫忘要去死？他的心真的是太脆弱了。

为什么死？

为什么。

秦淮要等到明年春天。莫忘说他不要老自暴自弃。秦淮其实也不想，可自暴自弃是他习惯。

上午就打完了点滴，睡了整整七天，正好莫忘今天头七。

打了出租车，裹着医院的病房，光脚走到莫忘他妈的坟墓前。

坟墓上的照片是个笑起来特别好看的女人，穿着白礼服，耳朵上别有一朵山茶花，要是莫忘在的话，秦淮就会告诉他这是一朵红山茶，只是一朵红山茶。

他妈妈的坟墓在山脚下，旁边都是坟墓，上面还有雪落着。一时半会儿不会消融。山上全是雪和坟墓。

或许一切都要等到来年春天再说。

“现在还是冬天里很冷很冷的一个环节。”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想笑，试着像莫忘那样弯起嘴角来。

莫忘他妈坟墓右边有一棵柏树。

原本对称的，一棵被邻居用矮墙圈了进去。他妈妈坟前就只剩下一棵柏树了。孤零零的，看上去怪可怜。

秦淮的脖子又在滴血，他鼻子被冻得通红。

他烦得要死。

他蹲下来，不明白自己怎么有这么多血流。

林云梦说他苍白得像个鬼魂。

秦淮说不行，他现在还没死，还没死的人不能变成鬼魂。还不如说莫忘是个鬼魂，他头七。

秦淮又不敢在林云梦面前自闭，他特别害怕自己情绪不好流露一下，林云梦也精神不正常，也站在楼顶跳了。

这个叫做“林云梦”的人。

她看上去就是那种温温柔柔可能胆子还有点儿小的女孩子，很文静，抱本书读给病人听。

就像是那种中学里的班花，很多时候都会是这种文艺少女，总是穿着白色的长裙坐在什么地方，想诗与远方了，要是忽然问她在看什么，她就会扯出一连串句子来。

然后告诉你这句话是艾略特说的，这话也是叶芝的名句。

林云梦一看到秦淮就开始掉眼泪，秦淮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眼泪，好像怎么哭都哭不够一样。

秦淮很想说她能不能不要再哭了。

他不敢。

原本他一晚上都在做噩梦，在绿皮火车上开火车，那个被火车碾死了的人终于有了脸，那张脸是莫忘的，而且莫忘那个时候还在一直笑。

秦淮只能对着林云梦说别哭了，莫忘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去见他最喜欢的陈远，说不定这个时候他们两个已经牵手成功了，男人都不是东西。

林云梦还是哭。

秦淮到现在还是心烦意乱。

她那样哭，眼珠子难道不会掉出来吗？而且她心里难过应该去找心理医生而不是秦淮才对啊。

她又不是没钱去找心理医生，对着秦淮发癫秦淮想着觉得林云梦就算在发癫不也还是要比秦淮本人正常多了。

对啊。

秦淮本人现在的心情就是想死。

中途可能中断了一小会儿，很快又去想死了。

去他妈的莫忘，去他妈的林影，还有去他妈的林云梦，都去死就好了。现在心里一想起就开始烦躁和想死的人从秦涸一个变成了三个。

四个人刚好放在一起就可以打麻将了。

多舒服，在阴间开party，吵得隔壁的人都不能安息，秦涸和林影一起唱歌，剩下一个莫忘在哪那里捉了路过的人就过来用红笔涂抹，真是十分具有艺术气息的四个人。

秦淮在莫忘他妈妈坟前站了好一会儿，整个人都在头重脚轻。

他还是觉得自己心里这口气就是放不下。

莫忘一死，他心里居然还是空落落的，感觉做什么都不对劲了起来。

一直在烦着你的一个特别讨厌的朋友忽然就不找你了，你去敲他家的门家长说那个人其实已经死了，找你只是因为想在去死之前让你感觉恶心而已。

真的被恶心到了。

秦淮想着在墓前想放首歌来，就算是带着莫忘来过了又走了，于是他拿出他的手机来，想给莫忘他妈妈放个好妈妈好让莫忘他妈妈跟着莫忘一起在地下见面，划着划着最后放了初音未来的深海少女。

秦淮手忙脚乱去关闭手机的音量。

“秦淮。”林云梦从山下走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