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会很生气，不过秦淮也没机会看到林云梦最后的表情了。

“很好看。”莫忘笑着说，“烟花也是。”

“秦淮，我真是越来越认可你这个朋友了。”他说，“我们两个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才对。”

“不要。”秦淮说，“有你这样一个朋友简直就是倒了血霉。”

“你吃不吃包子？”莫忘没生气，“一会儿有个线上直播，剧组安排的，你要不要来露个脸？”

“给观众看我的死人脸么？”秦淮说着，又觉得自己脖子有点儿痒了。

他伸出手去抓了抓自己的脖子，然后摸到了一手血。

“莫忘，给我创口贴。”秦淮又摸到了红线。

“别来拦着我，不然我迟早用你们这些红线上吊。”秦淮说，“要是不能上吊，那就把你们全部扯下来打飞|机用。”

“秦淮，你这个想法真的很不错。到时候你反正叫上我。”

他说着把电脑打开来，对着黑掉的电脑屏幕理了整理自己的衣服。

“秦淮，记得给自己的脖子上多贴几个创口贴。”莫忘提醒他。

“随你，别烦我。”秦淮下了床。

只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在病房里走来走去也不会太冷。

暖气是个好东西，就是有些干燥了，秦淮总是会担心自己要是什么时候忍不住了把自己的整个嘴巴都扒拉开来，这样不知道算不算一个裂口女。

窗子上又有林云梦写下来的东西。

这次没什么图案在上面。

秦淮还是第一次看见林云梦用白纸写字，用的是病历本，上面沾了水，皱巴巴的。

“秦淮，你要记得林影。”她写了这么一句话。

秦淮看见那句话的条件反射就是用手去抓自己的脖子。

一抓又是全是血。

林影说要他一定好好活着。

林影把这些红线全部都送给秦淮了。那些红线会一直缠绕着秦淮，直到秦淮哪天去地下和林影相见。

“秦淮，你的脸色又好差。”莫忘说，“你真不过来？”

“很多人，说不定能给你新开的那本涨点订阅。”

“噢。”

秦淮屁颠屁颠过去了。

林影是谁？

不记得。

秦淮的脑子很笨，只能记住一点点事。

别人的事情和秦淮又有什么关系？

但要给自己捞点好处。因为莫忘画的手稿里说不定还用了秦淮的脑浆，所以秦淮觉得为自己谋划一点儿好处没有什么不行的。

这样算不算是在好好生活？

管他。

莫忘的脸上是他那种教人找不出瑕疵的笑。他早上就开始调试设备，最后也不太会。

“我来说一下《最后一幕》的设定……”他说。

秦淮在一边脖子流血，一边低头玩手机。

老三又和他发了很多很多条消息。

“秦淮，能不能给我回句话？我寻思我也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老三说，“将来我起来我也拉你一把，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秦淮想了想，回了对面一个6。

老三几乎是秒回：“你什么意思？”

“6。”秦淮又扣了一个6。

莫忘在那里用很平缓的声音说关于《最后一幕》的事。

“父亲将这个作品交给我，我就想着一定要做好来……”

直播间里的人很多。

看热闹的，莫忘的粉丝，还有《最后一幕》的粉丝。

莫忘好像都不怯场的。

一定要说就是游刃有余，慢条斯理的。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将他打扰到，相反秦淮八就显得很局促了。

“这是我的朋友秦淮。”莫忘忽然说，“秦淮过来和大家说两句话。”

“我是秦淮。”秦淮假装笑了笑，“是莫忘的…好朋友。”

“很高兴你愿意这么承认。”莫忘说，“好了，到这里就结束了。”

“该说的已经说了，剩下的都在春天上映的《最后一幕》里了。”

“不管怎么样，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它。”莫忘收尾了，“不然我可能会难过得想死。”

“莫忘，你这人真的很奇怪。”秦淮看着屏幕黑下去。

“人都是很奇怪的。秦淮，你不吃早餐吗？”

“感觉喉咙里还在流血。”秦淮说，“虽说可以蘸着自己的血下咽，但感觉不是很舒服。”

“噢，那你吃不吃馒头？可以蘸着吃。”

秦淮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莫忘什么意思：“人血馒头。你这笑话够冷的。”

他凑过去看莫忘的评论区。

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和谐的，偶尔几条不好的声音都被压下去了，还不是莫忘主动压下去的。夸夸撒花，还有大段长评。

“他们都很喜欢你。”秦淮暗戳戳嫉妒。

秦淮又去自己的评论区看了看。

最新一条是“秦淮是不是江郎才尽了写的什么玩意 。”

“6”秦淮按下了回复键。

爱说什么说什么，关他什么事。秦淮以后就是他评论区的赛博皇帝，骂他这是谤讥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上赏，赏个“6”。

不懂得欣赏秦淮，没品。

刷到一半的时候，秦女士又打电话过来了，吓得他手忙脚乱手机打滑。

“秦淮？”

秦女士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

“妈妈明天就要回思州了。”

“噢，祝你一路走好。”秦淮顿了顿，“不用谢。”

“谢谢你。”秦女士看上去也懒得纠结他说的话了。

“阿姨一路顺风。”倒是莫忘过来插了句嘴。

“是莫忘啊。”秦女士说，“你要好好照看着秦淮。”

“秦淮这孩子人不坏，就是小心眼了点儿。”秦女士说，“还有啊，这孩子最近不是什么得了什么乳糖不耐，要看着他，秦淮的记性不好……”

乳糖不耐的秦淮大口大口喝着豆浆，一边还有他前些日子剩的牛奶。

“谢谢您。”秦淮说。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和解。

反正在大家眼里和秦女士眼里就是已经和解了。负气出走的儿子，深情寻找的母亲，美妙。

“莫忘啊，你要是有时间抓着秦淮的头发去剪一下，头发那么长，哪有男孩子这样啊？”

秦女士在那边念念叨叨的。

秦淮还是觉得自己心里没有原谅她。

就是没有原谅，想起妈妈就很难过，很难过为什么秦女士总是说着让他不开心的话，而且秦淮对着这些话语根本就没反驳的能力。

“还有啊……秦淮啊，妈妈知道你还在生妈妈的气。”秦女士说。

她说这句话的声音很小。

“6。”秦淮小声说。

“妈妈这些年对不起你。”秦女士说，“你要是生气也不是你的错，要是妈妈被这样，妈妈也会生气。”

“但是你要好好的。”秦女士说，“妈妈一直爱你。”

“真的？”秦淮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真的。”秦女士笑着说，“真的。”

“爸爸现在还是没有下落。”秦女士说，“好不容易找到一点儿讯息，妈妈要去找爸爸了，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为什么？”秦淮的笑容僵在脸上。

“因为秦淮已经长大了，对么？”秦女士说，“妈妈这些天看了你写的故事，怎么让方胜那么惨吗？真是……”

秦淮抓着手机。

“妈妈要去找爸爸了，要是妈妈出了什么事情，钱会全部打在你的卡上，卡是高中的时候给打生活费的那张。”她说，“密码是你的生日。”

“秦淮，生日快乐。”秦女士说，“妈妈在你的人生里缺席了很多年，要是妈妈没有再联系你，你就把妈妈忘掉。”

“要是妈妈带着爸爸回来了，妈妈一定会抓着爸爸来给你赔礼道歉。你爸爸其实也一直觉得对不起你。”秦女士说，“再见了秦淮。”

秦淮还想将电话打过去，但电话已经挂了，只剩下忙音。

“再见你个头啊……”他稳定了很多天的情绪，又有点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