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兄弟，我瞧着你走路怎么不驼背了，还能直起腰子，就是有点儿显得你脖子短了。”秦淮笑着说，“真可惜啊。笑死我了，好兄弟，你这车多好啊，给你的兄弟我也坐坐呗。”

他感觉自己嫉妒的火星子就要喷出来了：“笑死我了，住在这儿的人，谁是谁啊？不一样都是烂的要死，还真以为自己有什么不一样了？”

住在这个很廉价的老房子里。

思州房租最便宜的地段，几千块钱就能在这儿买上一平米的房间。

秦淮只能在这里租房子。

忍着很差的隔音，听着隔壁夜里的喘息声，粘腻得让人作呕。

还有这样灰扑扑的天。开玩笑，秦淮当然见过更明亮、更美丽的天空，而不只是这样黑洞洞的屋子外面一角蒙着尘埃的丑陋的天，像是水泥，又像是扫不干净的灰尘和头发，总之一样的让人感到十分恶心，恨不得用刀子扎得鲜血淋漓，然后天空和大地都放声地吼叫起来，却又无能为力。

“秦淮！你怎么说话的？”邻居想不出反驳的话，脸憋成酱紫色，大口大口喘着气，“你真是……无可救药。”

“很抱歉啊，我这人一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秦淮靠在窗子沿上。

早上的风里面有豆浆的味道。

还有老人蹬着三轮车子在那里卖手抓饼，闻起来是在是香气扑鼻，秦淮没忍住多闻了几口。

他的睡衣蹭上了很多的灰尘。

看样子是又要洗衣服了。

秦淮在做饭这件事情上一塌糊涂，在其他的家务事上却意外地得心应手。

他想着或许要是将来没有工作了，自己或许可以去当保姆。

只要不饿死就可以了。

只要不饿死就能稍微写一点东西了。

敲键盘的感觉真是让人着迷啊。

明明知道是一点意义都没有的工作，明明知道个得不到任何的鲜花和掌声，但是还是在这样义无反顾地敲击着键盘，明明已经是凌晨三点的夜里，还是不能睡着。

哈哈，写得烂。

哈哈，角色ooc。

哈哈，文笔小学生。

哈哈，逻辑不通常。

这些东西像是在秦淮的身体里面大声呼吸起来了。

“我说话就这样。”秦淮阴阳怪气道，“怎么了，大兄弟，你这是就生气了？”

“你的心，这么脆弱？让人怜悯。”他掐着嗓子，“玩笑都不让人开?”

“呕。”邻居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少在你那儿玩弄几个字，秦淮……”

“我看你啊，一辈子也写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书来。”邻居懂得如何往他的痛处戳，“看着你吧，笑死我了，看看谁笑到最后了，可怜虫。”

“反正我也不会给你一分钱。”

“随便你好了。”秦淮拍了拍手掌，“这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你就是有点儿蠢蠢的，很可爱，像是小狗一样可爱。”秦淮往下面看，“我可爱的小邻居，能不能再多吠两声呢？”

“真是十分动听的乐章呢。”秦淮说，“明天就把你写进小说了，把你写成死炮灰，把你携程史莱姆，被正义的勇者大人一枪爆头，哈哈。”

“你还真是会做梦啊。”邻居笑来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不出世的天才?根本交不起房租，也没钱吃饭啊。要不要我可怜可怜可怜你，看着你这样骨瘦如柴感觉也挺可怜的。”

“谢谢你，你也是。”秦淮翻了个白眼，决心在这场争论里绝不认输，“自己已经这么可怜了，还在这样子装模做样同情我，有种打肿脸充胖子、的脑瘫的美感，笑死我了。”

“他妈的，多少年没看见过你这种一出来就把自己是炮灰这几个字写在脸上的蠢蛋了。”秦淮骂完这句，去关窗子。

晦气。

“秦淮，今天这么早就起床了啊？”

年轻女人拎着一篮子菜走过来：“中午要不要来家里吃饭？都是邻居嘛，添一双碗筷的事情。”

“芳芳姐好。”秦淮收敛了自己的爪牙，对着女人露出个笑来，“这不，一大早，王哥就起床了，去上班呢这是？”

“是啊，秦淮你也出来工作吧。”邻居说。

他们两个在邻居的妻子面前，勉勉强强风平浪静了起来。

邻居甚至笑了起来，露出不平的牙齿：“芳芳的手艺可好了，你真不来？秦淮，今天可是有芹菜炒肉，好吃着。我老婆做饭真是天下第一好吃的。”

“我不喜欢芹菜。”秦淮遗憾道，“改日一定，不能尝到芳芳姐做的饭，真是人生的一大遗憾。”

就算再看对方不爽，也要给别人留个面子。

虽然他现在恨不得抓着邻居一顿难胖揍。

“秦淮啊，你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了？”芳芳姐问他，“这个月有没有好上一些？”

秦淮才被掐断了保底。

好不容易逼迫着自己忘掉的痛苦这时候又被翻开来，明晃晃地摆在他眼前了。

逼着秦淮一遍一遍去咀嚼这种失败的味道。

邻居笑了笑：“他的小说。那算是玩意么？”

芳芳姐倒是笑着看着秦淮：“你这么勤快的孩子，肯定能写出好书来的。大作家啊。”

“好。”

秦淮忽然有些想哭。

很想哭，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想喷射眼泪出来。

芳芳那张半边都被胎记遮蔽住的面庞上，泛出一点儿清浅的笑意，好像那鲜红的胎记都红艳了起来。

“谢谢。”秦淮说，“谢谢你。”

大货车开进来，不看路似的。

又是灰尘。

--------------------

第4章 见了熟人

秦淮不喜欢芹菜。

但是肉很好吃，秦淮喜欢吃肉。

芹菜的味道让秦淮想起很多不好的事情。

就像他被关在那个戒除网瘾的学校里面的时候一样，菜里面全是绿的、 黄的。

黄色的是黄瓜，绿色的是芹菜，芹菜和人黄瓜都被人摁着往他的喉咙管子里面塞，然后就是甜味和辛辣味混合在一起的痛楚，教人几乎不能进行思考了。

“菜怎么样？”芳芳姐坐在他对面，弯着眼笑。

一旁是他那该死的邻居，筷子和碗一直在响。

秦淮实在不理解芳芳姐这样好的女人，为什么嫁给邻居这样的玩意儿。

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偏偏这牛粪还是毫无知觉的一样，扯着鲜花的手，一口一口喂饭。

情侣真是恶心。

秦淮想着，用筷子夹了一块芹菜炒肉里面的肉。

肉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好吃的吃起来让人很幸福。

要是秦淮一辈子都能想吃肉的时候，就能吃到很多很多的肉，就好了。

他稍稍收敛了一下坐姿，考虑到自己这会儿还在他该死的邻居家的房子里面。

邻居和他是两个户型的房子。

他那个房子是一套房子里面架起了墙，重新分开来了。两套房子分了两套发租。

邻居这个宽敞多了。

小婴儿在摇篮椅里坐着，哇哇地哭叫。

电视里在放新闻。

“小可怎么还不睡啊？”邻居一筷子敲在秦淮的筷子，“秦淮这是怎么的？怎么只吃肉不吃芹菜的，你现在的脸色可不好。”

秦淮喉咙里的肉险些没将他梗住了，他也只得笑：“王哥，这不是芳芳姐做得太好吃了么？”

“你倒是好福气，有芳芳姐这么好的老婆。”秦淮说，“每日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邻居像是对着秦淮这种刻意讨好十分受用，露出一对大门牙出来：“那可不是，芳芳姐嫁给我这样的好男人才不亏。”

芳芳姐起身，去一边哄孩子了。

她唱着受童谣，声音又细又软。

秦淮小时候似乎妈妈也会这样给他唱。

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秦淮都怀疑这段记忆是不是才补充上去的。或许是过于美好，总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