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了很久的朋友(66)
可她总会笑着笑着低下头,眼泪就没由来地砸下来。
但她又不希望被外婆看见自己这样担心,每次都只能悄悄地躲在病房门哭,在关于自己最亲的人身上的任何事情,她都更加的脆弱。
在这个时候,或许唯一能值得人安慰的,就是有林赴年还在她的身边。
这几天都是林赴年陪着她的,不然可能谈礼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过下去。她在崩溃的临界点死撑着,情绪也越来越低落。
徐落沉和江源两个人也会经常过来看外婆和她。
他们每一个人知道她的事情后,都在尽力地帮她,连林文初都给她微信转了钱。
但他们家的确比想象中更加困难,不然不会到现在都凑不齐手术费。
大家都尽力了,谈礼知道,所以她很感激很感激,她把一笔笔借来的钱都记好了帐,等外婆手术结束,她就去赚钱还钱。
只是这场手术费的钱,她真的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凑齐,外婆的病拖不起,也不能再拖了。
谈礼每天都在焦头烂额的想办法,林赴年几个人也帮着她一起找办法,可是他们还是太小了,能做到的事情还是太少了。
那股无力的感觉一直充斥在谈礼的身体里,让她越来越难以承受。
引发这根导线的最后一件事,是学校舞蹈课涨价。
刘音在班里说着舞蹈课要涨价的时候,徐落沉担忧的眼神与她呆滞的目光撞上,她们看着彼此,谈礼只觉得脑子里有一根弦崩掉了。
她甚至好一会都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再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到医院病房里了。
今天沈鸿难得坐在病房里照顾谈礼外婆,他听见声响抬头,放低声音喊着她跟自己出去。
他们站在医院的长廊边,沈鸿下意识摸着兜里的烟,又意识到这里是医院,无奈作罢:“你们舞蹈课要涨价了?”
“嗯。”谈礼低头应了一声,语气不明。
“你们舞蹈老师打电话给你外婆没打通,所以打到我这里来了。”他和谈礼解释着,可后面嘴边要说出来的话却有些难以启齿:“你......怎么想的?”
“......”
谈礼沉默了半响,依旧没有开口回答。
他们就像是在做一个无声的较量,但她知道,这场较量她必输无疑。
“你也知道现在家里的情况。
你外婆身体不好要做手术,我和你李阿姨都在忙着借钱,而且你弟弟的补习班花的钱也贵,我实在是没钱来承担你的舞蹈费了。”沈鸿自知心虚,嘴上说的话都难得委婉好听了点。
可谈礼只觉得那些话刺耳极了,但也只是讽刺,没有意外。
从在学校里知道涨价的事情之后,她就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了。
外婆的手术是大事,她明白,所以她不会对沈鸿的话有半点意见。
可是沈仪呢?
她在心里问自己,他的补习班在沈鸿眼里是一停都不能停的,而她学了那么多年的舞蹈,离艺考就差那么最后几步了,沈鸿却要狠心的让她停下来。
“你弟弟还小,而且他成绩不好,需要打好基础,我问过你们老师了,你们老师说你成绩不错,哪怕不参加艺考也能考上个好大学。
而且我本来就不支持你去学什么舞蹈,学舞蹈能有什么前途?费钱又没用的事情。”沈鸿见她还是不说话,语气有点急了,他还努力佯装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试图劝谈礼放弃舞蹈。
他一直都不喜欢这个女儿,也不单单是因为她是谈芝的女儿,也更是因为她们母女俩那张越来越像的脸,还有一样喜欢跳舞。
“你以为学跳舞能有什么好的,和你那个亲妈一样,登上大舞台去比赛吗?”说到谈芝,他的语气变得不屑起来:“别痴心妄想了,她当年一心舞蹈梦,也没给家里挣多少钱。”
沈鸿的话越说越难听,他好像还想继续说什么,但谈礼已经不想听了。
她实在是不想听沈鸿这边说着谈芝的坏话,谈芝那边又说着沈鸿的不好了。
他们的话里总是讽刺又憎恨着对方,可每次他们骂着彼此的时候,谈礼都会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方向。
那么恨着彼此的两个人,偏偏还有个女儿。
她越想脑子里就越乱,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你别说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她的表情一冷,声音里听不出是生气还是难过,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总之谈礼抛下这句话就回了病房。
当然沈鸿也不在乎,他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谈礼还那么好说话没生气,不免还松了口气。
这一切或许只有谈礼自己知道,她在听到沈鸿的那番话后,心里有一块地方在快速崩塌,有一些东西在不断地消散。
她的梦想,她和沈榆的约定,好像都没有办法实现了
可是一切又还能怎么样?
她崩溃地笑了笑想,早就没办法了。
因为自己从一开始就是被做抛弃选择的那个人,沈鸿表面上是在和她商量,可实际上早就替她做好了决定。
她从来都没有选择,从头到尾都只能被迫接受。
真好啊,爱没有给,梦想现在也要掐灭到,谈礼自嘲地笑出了声。
好像她的人生就注定好了要这样,不会在好的时候变得更好,只会在差的时候变得更差,无底线的越来越差下去。
那天过后,沈鸿很快就帮她去学校办了手续,退出了舞蹈班。
说来也是讽刺,沈鸿几乎没去过她的学校,无论是幼儿园、小学还是初中,高中他总算来了一次,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只是哪怕刘音再三劝阻,还是没有阻止沈鸿。
那天从头到尾,谈礼就像是一个边缘人物,她麻木地站在旁边听沈鸿和刘音说话,安静地一言不发。
直到回教室的时候,徐落沉走过来看她。
“阿礼......你真的要退出舞蹈班了吗?”
“嗯。”她点着头,苍白地勾唇笑了笑,见徐落沉一副担心自己的样子,安慰似的自欺欺人:“没事,反正我本来也不喜欢舞蹈了,跳不跳舞,参不参加艺考都不重要。”
徐落沉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表情都有些诧异,她张了张嘴,原本想好安慰的话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了。
直到后来几天,她和江源林赴年去医院看外婆,在临走前,谈礼送他们走出医院,四个人站在医院门口。
他们四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尤其是林赴年,那是一种无力感,充斥在每一个人的身边。
徐落沉那会就站在谈礼身边,其余两个人都默契的闭口不提舞蹈的事情,可她是真的忍不住。
明明都见过谈礼在台上跳舞熠熠生辉的样子,又怎么能接受她说自己不喜欢跳舞了的这番话。
所以在走之前她捏了捏谈礼的手,突然回头一把抱住了她,被抱住的人明显身体一僵。
她凑在谈礼耳边轻声问了一句,声音也有些抖:“阿礼,你真的不喜欢舞蹈了吗?”
被问住的人一愣,半响才哽咽着开口:“嗯。”
话音刚落,抱着的两个女孩子一齐掉下眼泪。
一切到底怎么可以那么残酷,残酷的所有不幸都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
第34章 跑到生命尽头
从那天过后,谈礼依旧还是每天去上学,只是她不用再跑老远去舞蹈房上课了。
她整个人变得越来越安静,话也越来越少,哪怕林赴年天天缠着她说话也没有用。
一切好像真的彻底回到了刚开始他们还不认识的时候。
一股绝望又熟悉的感觉袭来,林赴年终于崩溃地意识到,他忙忙碌碌大半年,想拯救的人,又恢复到了当初的样子。
以前的那些一切好像都再次失去了意义。
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再也没从谈礼脸上看到过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她总是一个人愣愣地坐在位子上发呆,有的时候在医院里,谈礼外婆和她讲话,她都会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