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40)
“我知道,是我太大意,明知道可能有人暗中虎视眈眈着,还将那么大一个画筒背在身上。”她吸了吸鼻子,仍旧自责不已。
景驰闻声侧头,对上了一双泫然欲泣的凤眸,心中不由一紧,再一抬头,却已经到了客栈。
“掌柜,两间上房!我和姐姐住一间,哥哥一间!”接连投宿几次,景莹已经无师自通,甚至还能超常发挥了。
扶景驰上了楼,终于让他安稳坐了下来,明娪这才赶忙又跑了下去,将无人看管的马车与马都安置好。
忙活了好一阵,已是傍晚了。
“明姐姐,哥哥说他有些头晕,便先躺下来歇息了。”
待她再跑回楼上,景莹轻声细语的同她道。
明娪向内一望,果然景驰已经和衣平卧,景莹细心帮他盖好了被子,唯将那条手上的手臂留在了外面。
“明姐姐,哥哥不会是发烧了吧?”景莹又惴惴不安的问。
明娪蹑足上前,细细观察,只见景驰呼吸平稳,似是已经入睡,便放心大胆的伸出手来轻轻覆在他额头上。
“他没事,或许是因为所敷之药有麻醉效用,别担心。”她轻声安慰,顺带着问道,“你饿不饿?”
“我要留在这里陪着哥哥,我怕他过一会会发烧,还怕他睡梦中挪动手臂碰到伤口。”景莹口上坚定着,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明娪叹了一声,道:“我去叫些饭食上来,你先吃,我帮你看着他。”
“明姐姐,你太好了!”
于是明娪又折腾一番,才再次在景莹方才坐过的榻边小胡椅上坐了下来,这半日里脑中一直绷着的那根弦也终于松了些。
横竖无事,她开始以眼神描摹起景驰的睡容来。
景驰这样仪态端正,举止有度的公子少爷,还会在睡梦中乱动吗?
目前看来似乎没有这样的迹象。
左右无人,她小心翼翼的又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脸颊。
倒是她的手掌还要更热一些。
她心中有小小的窃喜,又骤然被自己扼杀。偷摸景驰的脸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啊?!
今日之前,她对他的情丝脆弱的如同一缕发丝,虽然时而颤得她心悸,她却自信可以轻易斩断。
可今日,这缕情丝却骤然生根发芽,生成了乌发三千丈。
将来有一日她再挥剑之时,恐怕会把半个心都劈碎吧……
略微占用了床沿的一点空间,她枕着自己的手臂,任由忧愁和甜蜜在自己脑海中打成一团乱麻,不知不觉间已经累得睡了过去。
第21章 绛州(二)
不多时,景驰却悠然睁开眼睛。
他方才确实一阵晕眩,但明娪坐下之前便已觉得好些,只是在闭目养神。
他没瞧见她的宜喜宜嗔,也没听见她心中的拧结。
但如今一睁眼瞧见那可怜兮兮的美人,纵然沉睡,眉目依旧诉说情愁。
明明伤在自己手臂,她为何要如此担忧紧张呢?
白日里在医馆里也是如此,想哭又不愿哭,他都看在眼里,印在心上。
为什么这么多人前赴后继的陷入明娪的情网,他好像已经初步有了一个答案。
但一想到恐怕她从前也是这般关心着那些人,他心中便有些抑郁。
又或者,任谁为了帮她抢画而受伤,她都会如此关心的。否则想想他们平日里是如何吵到天昏地暗,她绝不会专门为自己如此的。
但既然在明娪心里他本就是个坏人,他不介意再用坏人的办法来验证一下。
“嘶……”他皱眉吸气,发出了些微的声响。
明娪果然惊醒,骤然起身,“怎么了?!”
“明娪,你碰到我的伤处了。”不知为何,面对着她,他总是能自然的说出许多违心的谎话。
“啊?我……”秀眉微蹙,她张皇失措,赶忙问道,“疼吗?”
“不疼……我是说,尚可忍耐。”他险些没有忍住笑,“但是有些饿。”
明娪挑了挑眉,渐渐恢复了清醒。
他就是为了把自己吵醒吧?
她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才道:“景家哥哥是手臂受伤了还是脑袋受伤?饿了就起来吃饭啊。”
景驰依言,悬着受伤的手臂,独自艰难的下床。
甫一起身,气血上涌,他脚下虚浮,堪堪倚在她肩膀上。
“哎哎哎……”明娪一时不察,险些被推得以头触柱。
她勉强站住了身,无奈转身扶大少爷入座。好好一个挺拔俊俏的公子,如今受了一点伤便虚弱成一朵娇花,纵然花痴如明娪,也不免幻灭了一点点。
“景公子,就是为了我受伤,你也别这样讹人行不行?”她忍不住揶揄。
“澄清一点,我不是为你受伤,是为了追贼受伤。”方才失礼非他所愿,景驰面上也不好看,如是嘴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