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17)
“请问店家可还收东西么?”
伙计赶忙起身,小跑上前,隔着木栅栏向下不经心的一望,瞧见了下面那眸光流转的客人,顿时就打起了精神。
“姑娘有何物典当?”
姑娘笑靥如花,抬手递来一枝发簪。
掌柜看了登时傻眼。
这金簪分量重,成色足,簪首上雕刻的岁寒三友图像亦是精美无匹,这等做工的头面首饰,整个西安城中能用得起的贵妇人恐怕一只手便数的清。
再仔细打量了下眼前这姑娘,虽然容貌姣好,可穿着的却是最为朴素的绵布衣裳,既不像大家主人,亦不像仆婢。
莫不是个盗窃跑路的吧?
也不对,销赃也要趁年下,换来银钱好过年,怎会在正月里?
他私心估摸着,这定然是哪家偷跑出来的官家小姐,这是要离家出走啊。
被人盯得发毛,明娪不得不出声道:“此簪是家传之物,如今小女奉父命来当,请掌柜定夺,究竟能当得多少钱?”
掌柜回过神来,倒是笃定这姑娘不识行情,于是笑道:“姑娘久等了,看来此簪应值……五两银子。”
明娪皱眉,登时火大,“你唬我呢?!不说这做工,单用料就应值三十两!”
掌柜有片刻迟疑,抬头却望见门口有一位青衫公子一直在等候,又看看这位尚在据理力争的姑娘,这不是私奔逃跑又是什么?
目中闪过精光,掌柜反而硬气起来,“姑娘,小人这便与您说句实在话,若您能告知此物来历,是哪家金店打造,小人愿以四十两之高价立时收购,您拿不出来吧?”
“哪里有这样的规矩?!”
“再者说,小人猜测,您这不也是急用银钱吗……”
明娪看着掌柜说出此等不要脸的话,眼神还不住瞟向外面,回头一看,便已经如五雷轰顶。
完了,这黑心掌柜是笃定她的金簪来路不正了。
可她真的不能暴露身份,也确实急用钱啊。
咬咬牙,她道:“二十两。”
“姑娘,十两,不能再多了。”
“十九两。”
“……”
“十七两。”
“……”
“十五两。”
“好!”
拿了银票和当票,她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
走到门前,她狠狠瞪了景驰一眼景驰,“你在这里做什么?”
景驰不曾想到她这样快就出来了,被吓了一跳还要强装镇定,“我自然是有事寻明姑娘。”
她抬起头望天,神情悲愤,他是故意挑这个时候出现,好来帮当铺掌柜压价的吗?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我损失了十五两银子?!”
景驰眨了眨眼睛,完全不知方才当铺内的腥风血雨,“为何会这样呢?”
“……”她懒得同他解释。
景驰依旧不解,但善意伸出援手,“你若缺钱,我可以再借你啊。”
“不必了,用簪子换钱,除了为了云遥置办,便是为了还你的钱。”明娪在前面走着,又掏出装好的银票举起来豪气的晃了晃,“待我破开银票,还你一钱,总算两清了吧?”
“可你欠我五十两啊……”景驰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逼得她转过身来。
“我哪里欠你五十两?”
“我家祖宅,若要修葺一新,总要个五十两。”景驰走近她身边,轻蔑一笑,“如今还不上也没关系,我心中记得这笔账便好。”
“你……我……”明娪将银票收进袋中,这才双手紧紧握拳。
景驰说的这是人话吗?
罢了,她干嘛生气,任他信口开河,她就不信待回了京城,他还愿与她有任何牵连不成?
秉持着这样的心念,她又瞬间调整好了心态,转身跟上他的脚步,“景公子,你特意来找我,究竟是为何事?”
景驰停下脚步,双目微眯,思考了片刻,“此事不宜在此处谈论。”
明娪又被当场气得七窍生烟,又不是客栈着火了这样的要紧事情,他干嘛要出来找她?!
她忍受不了此人了,不如现在就如对魏均一般,将他吓跑算了。
“景公子!”她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不仅要伸手挎住他的袖子,还要超大声说话,“找这么多借口来寻我,还说你不喜欢我?”
淳朴的路人纷纷侧目,看向这对大庭广众毫不遮掩的男女,目光鄙夷。
她能明显感觉到,饱读圣贤书的景驰在这些犀利的目光之下身形逐渐变得僵硬,最终才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甩脱。
“明姑娘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请不要平白污了在下的。”
名声名声,她最讨厌这两个字了。
“哦对,是我忘了,明姑娘是没有名声这种东西的。”景驰笑意盎然,口中却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