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125)
原来明大人真的在墙根那偷听呢。
出去便出去,她如今正准备出门,做一件要紧的事。
审问曲秀!
临近太仆寺的茶居雅间,今日格外热闹。
“姑奶奶大人明鉴,这事真同锦衣卫没有关系!”
云遥在门口适可而止关注着外面的动静,一面防着屋中被明娪“拷问”的那位曲大公子夺路而逃。
明娪一拍桌子,颇有些判官模样,“没关系?锦衣卫搜人搜了大半年,连个魏均的影子都没碰着,怎么如今他竟自己现了身,还偏偏去找锦衣卫自首了呢?!”
看她脚下用力,曲秀心中升起了一阵刻骨的痛苦,便又是一阵哀嚎。
“这、这,这还不简单!锦衣卫抓不到人是能耐不济了,那起子贼人来找锦衣卫投案,自然是因为这事本来就归锦衣卫管啊!”
曲秀就差声泪俱下的告饶了,明娪却依旧觉得他不老实交代,于是一瞪眼珠,脚下继续用力。
曲秀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她的云纹短靴鞋底不断的撵在他新做的一套时新宝蓝色四宝相花绣外衫上,也不知这臭丫头今日走了哪条泥泞道路,靴面上都有泥点子,更遑论鞋底了。
曲秀向来爱惜行头,明娪此举简直是在摧折他心肝,不亚于严刑拷打。
“好妹妹,你跺了这么一阵脚也该累了,你且坐下来,我同你详细说说。”曲秀赔着笑脸,又是一阵好言相劝,这才哄得明娪暂且坐了下来。
这么一个泥土堆成的鞋底印子,如今比他衣摆上的绣花还夺目了。曲秀心疼不已,只能尽力用手去掸。
明娪为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才拍案道:“你说!”
“景大人的案子,还真与锦衣卫无关。”
曲秀娓娓道来,也是他从他那做锦衣卫指挥使的父亲那里听来的。
那日魏均带着他残部中的二人假扮作卖皮货的猎人,径直向锦衣卫投案自首。
验明正身,魏均,年廿五,籍贯顺天,自年少时便因武力卓群被选为宁王身边的贴身护卫,宁王就藩后领着王府承差指挥的衔,实则为宁王招兵买马,是宁王身边一等一的亲信,亦是谋反案的关键人物。
要案重犯,锦衣卫自然不敢等闲待之。指挥使曲大人与身边两位指挥佥事大人略商量了半日,便立刻入宫亲自面圣,禀明了情况。当日傍晚,皇帝下了旨意,命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协同锦衣卫指挥使,三方一同在诏狱审问犯人。
本以为是一场鏖战,却不想天刚大暗下来,魏均便已经认下了助宁王叛乱的罪,也就变相替他主子宁王承认了谋反之罪。
这便有些不得了了,宁王年初便已经事败被囚,一直到大半年后的如今朝廷还没有定谳,有太后以离宫相逼的缘故,更多是因为宁王殿下本人自始至终不曾开口认罪。
魏均这样来一下子,莫非是眼看年关将至,准备让他们各司各部结了案,能过个好年么?
可下一瞬,看到锦衣卫从魏均身上搜检出来的几样证物,几位大人一同傻了眼。
一份上书传位宁王的遗诏,几封没有落款印鉴的信件,这是何意?
魏均此时才目光灼灼,言之凿凿的道来。
宁王谋反,是事实,但其中也有一段冤屈——原是有位辅佐过先帝的重臣,不知藏了怎样的狼子野心,将这份遗诏送到了刚就藩不久的宁王殿下手中,告知他,其实先帝临终的选择,是你,不是你的皇兄。
宁王殿下也有过疑虑,一面是敬爱的先父,一面是手足情深的皇兄,他心痛之余难以割舍,可那位大人与宁王秘密互通了几次信件,极力劝说蛊惑之下,宁王才终于确信,为先皇遗命,他才是那个应该继承大统的皇子。
那位重臣,便是当朝太子太保兼礼部尚书兼谨身殿大学士,景文光。
“简直是荒唐。”明娪听至此处,愤慨至极,“景世伯已经位极人臣,为何要放着眼前的荣华不享,反而蛊惑宁王谋反?”
“我爹同那几位大人也是大为震惊,不可置信,如此询问魏均,那魏均却道:‘想是欲壑难填,辅佐一位完全由自己拥立的新君,景大人之权位定然会比如今更盛。’”
“供状画押后,几位大人一刻不敢耽搁,在宫门下钥前一并送到了陛下面前。那天晚上,父亲彻夜候在陛下面前,他说陛下亲自取了景大人的折子来比对,字迹确是颇为类似,近乎是彻夜未眠后,陛下才终于下令让刑部先将人抓了,又细细的嘱咐父亲,将景府搜一遍,再围起来。”
明娪听后,沉思了许久,才道:“魏均如此精准的诬告,于他自己没有一点好处,反倒或许可以让宁王占了个天真无知,受人诓骗的名头,逃脱了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