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爹的心尖宠[年代](190)
宝珠转而又指向了阿力爹:“还有你,你在愤怒什么?你在替儿媳妇打抱不平吗?不,你是在为自己忿忿不平,你在为自己的后半生惶恐不安!
因为你知道,你这好吃懒做的儿子靠不住,你知道,儿媳妇死了后,你的依靠就没了。你没办法再像过往那些年一样,伸手朝儿子要到同等的钱。”
……
宝珠将知晓的林林总总的破事,全部铺陈开来,说得父子俩面红耳赤的。
阿力爹的老脸挂不住了,反手指着她骂道:“你算哪根葱?!管天管地,管不着拉屎放屁,你凭啥管我家的事?你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凭我是八万的朋友!凭我是在场,对八万最真心的一个人!”
“凭我愿意出八万的丧葬费!”
宝珠的两句话,说得父子俩败下阵来。
倒不是前一句话多让人动容,丧事有人接管,丧葬费有人出,挨两句骂而已,自然是划算的。
三人争吵间,恩恩已经走到了冰棺前。
她踮起脚,掀开了被褥的一角——
只见八万双手交叉搭在胸前,双眼安详的闭着,往日白皙的胖脸呈现青紫色,起了好几块尸斑,嘴巴闭合着,长长的舌头卡着露出了大半……
上吊者遗容最是惨不忍睹,脖颈断裂,面容异乎寻常,口鼻溢液还是其次,往往还会屎尿失禁……如今八万的形貌虽不至于雅观,但显然是打理过的。
恩恩茫然地盯着八万瞧,一直到宝珠与阿里父子俩约定好了条件,静静地走到她身旁时,她才问道:“麻麻,干娘这是死了吗?”
宝珠蹲在她身旁,摸了摸她的脑袋,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八万,说道:“干娘睡着了。”
恩恩:“那怎么我一直叫她她都不应我啊?”
宝珠:“干娘太累了,想要多睡会。她在等她的真命天子,等哪天,一心一意对她好的男人来喊她了,她就能醒了。”
……
宝珠请了一队“弹四郎”,沿着齐岳村的四个区走了一圈,“八仙”抬着冰棺紧随其后,宝珠抱着个大花圈,恩恩提着个小花圈跟着,阿力父子俩跟在最后头。
而后在村口上了辆包好的大巴车,送去了火葬场,回头再埋葬于齐岳村的的后山里。
宝珠选的墓址离太爷爷和太奶奶的合葬墓不远,每年跛子来扫墓时,可以顺便给烧点纸钱。
仪式很简单,没有大操大办,没有宴请宾客。
但好歹走了个过场,阿力父子俩还被宝珠要求,在坟墓前磕了三个大大的响头,算是告慰了逝者的在天之灵,好让其莫要留恋人间,早日去阴曹地府投胎。
八万家的大别墅,以及停棺一星期的老宅子,两边都设了灵堂三天三夜,算是宝珠“昭告天下”——
八万活是齐岳村的人,死是齐岳村的鬼,如今是以梁阿力媳妇的名义下葬。
近十年,八万虽过得不顺心,却也不愿离开齐岳村,想来,是喜欢这里的。
宝珠因此受了不少的流言蜚语,非亲属关系,却给人家举办丧事,不合情也不合理。
跛子夫妻俩虽也觉得不妥,话至嘴边,也只集成了一句:“八万这孩子也是可怜。”
丧事结束后,将恩恩安置在了家中,宝珠便独自拎着壶茅酒上了山。
敲锣打鼓的“弹四郎”收摊了,花花绿绿的花圈等丧葬用品被丢弃在坟墓旁,八万盖过的棉被,穿过的衣服等生前常用的一应物品都被烧毁,灰烬被凉水浇过了,尚在冒着小虫样的小黑烟。
“烧”同“捎”的音,即让逝者捎去使用;也有种说法是,头七归来时,怕逝者看到往昔的用品,会留恋往生,因此提前把旧物烧毁。
下午两点,山上安静得可怕,与早上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独自上山着实有些瘆得慌,于是宝珠带上了小黑一起。
好在山路上偶尔能看见戴着草帽放牛的人,背着竹篓摘果的人,以及采蘑菇和挖野菜的老人家。
宝珠顺着石阶往上走,二十分钟便走到了太奶奶和太爷爷的合葬墓,再往旁边的小路上窜十来米,便到八万的新墓了。
距离清明节半年了,周围全是一米来高的杂草,路上满是腐败的枯枝与落叶,好在今天人来人往的,把通往八万墓穴的道路都踩平了。
小黑仿佛知道宝珠要往哪个方向去,总是在前头带路,偶尔走错路,发现她没跟上来时,又会很快拐了方向跟来。
宝珠将整瓶茅酒倒在了墓碑前。
因为墓碑两旁只两块石板充作“围栏”,前头为一小块石板充作门前地,其余地界全是黄土,因此宝珠背靠着墓碑坐下,仰望着蓝天自言自语。
“知道你喜欢喝酒,回来前,我特意向姓权的要了一瓶白。他们家的茅酒在国内卖得还挺贵的,不知道你喝过没,估计口味挺好的。”
“喝酒伤身,你少喝点,我就要了这么一瓶,一天喝几口能喝好久。我不大去禾泰的,一天就全喝完的话,你就好久都没酒喝了。”
“八万,知道你喜欢风光,但我有老公孩子爹娘要养,还有弟弟妹妹们要照应,肯定是没法拿出大几千块钱给你风光大葬的。”
“作为朋友,我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够意思了。你要觉得不满意,有意见就憋着,当然,就算你不憋着,我也听不见你在骂我啥。”
“活钱出不了多少,但纸钱我可以多给你烧点。我买得可都是金元宝,烧成灰一斤都能卖五毛钱的金元宝。你省着点花,要实在不够用了,你就托梦给我,我给你再烧点。”
“不过在我看来,你还是趁早投胎算了,省得老惦记着人间的三瓜两枣,当人时不自在,去地府了也气得跳脚。”
“世间的好男人千千万,下辈子呢,你可一定要擦亮双眼,别再遭上这种杀千刀的男人了。”
“对了,下辈子你就不要吃这么多了,身材保持好一点,最好火辣一点,再学下穿衣打扮和化妆,迷死一堆的男人后,才能挑到好的。
省得你像是没见过男人一样,遇见个会说花言巧语的,就把全身家当都搬来,死心塌地的要跟他过一辈子。”
“西周的碗呢,我收到了,会好好保存的。这回你还挺大方,藏着掖着,生怕黄鼠狼叼走的碗,也肯送我了。
就是可惜,你不在了,我也没那渠道可以卖,砸在我手上,卖也卖不了几个钱。我要贱卖了,铁定能把你气活。”
“以前你不总说,羡慕我有个漂亮闺女吗?那喜娃娃金块还蛮灵验的,一个暴发户送我的,我拿到它后半年就怀孕了。
我趁人不注意,藏到你棺材里的蓝色新衣口袋里了。说不定等你到了下面,能直接变出一对金童玉女给你养。
怀孕可难受了,你也不用受这苦了。不过当鬼的话,就算你找了只男鬼,估计也不能怀孕,我看你还是得趁早投胎。”
“你投胎前,给我拖个梦,我每年就不花冤枉钱给你买纸钱、豪宅、奴仆了……”
……
宝珠胡言乱语的说了一堆,八万要是在,肯定能呛她不少话。
一个人唱独角戏,真是怪无聊的。
“汪汪——”
一直安静地趴在一旁的小黑,朝着天空吠叫了两声,豆大的雨点便随之稀稀拉拉的往下落。
雨点砸在宝珠的脸上,比她未干的眼泪,凉快多了。
“八万,BYE BYE~”
宝珠拽了句英文,带着小黑下山了。
回去后,宝珠刚打开门,就见恩恩一脸惆怅地坐在冰箱前,她的两只小肉手撑在下巴上,呆呆地望着冰箱瞧。
“麻麻,干娘醒了后,也会像这个老奶奶一样待在盒子上吗?”恩恩指着冰箱问道。
小孩子虽然懂得少,却不笨,她显然从这几日的事里得知,干娘永远不会像以前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但重点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