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巴黎有雨(134)
和他根本不一样。
他还总是拿自己和谢绍比,其实胜负早就分出来了。
她说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是他不愿意相信。
从头到尾,都是他在一厢情愿。
清泽回到家,把车停进车库,却没有下车。
他一声不响地靠在驾驶座里,周身空洞寂静,丝丝缕缕的漆黑从四面八方袭来,将他冰凉的脖子越勒越紧。
呼吸越来越压抑。
很久之后,幽暗的车库传出一声门响。
清泽下车,上楼,收拾好行李,又回到了车上,把一沓文件放在了副驾驶。
这段一个人的路途过于安静,尤其是,到了终点,可能也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清泽找出手机,点开了一个歌单,歌单还是梁姿当初拿他的手机做的,里面是一水的事后烟。
他播放了《Keep On Loving You》,启动车子,依着记忆,准确无误地开到了梁姿家楼下。
音乐暂停,清泽坐在车里,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好像回到了巴黎。
好像从来没和梁姿分开过。
他会给她发个微信,让她下楼,两三分钟以后,她就会拉开车门,钻进副驾驶,给他一个日思夜想的吻。
清泽垂眼看着手机,眸色黯淡无光。
他点开通话,在屏幕上小心翼翼地按下了那串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曾经给这个号码打了好几次都不想说话的电话。
他总以为,他会用更体面的方式联系到她,而不是一通冒失的骚扰式的电话。
可是他现在只剩下一个号码了。
也只剩下这个晚上了。
清泽手指悬空,迟迟没有点下通话键。
23:34。
她应该没有睡。
可是对于一对没有关系的男女来说,有点晚了。
清泽深呼吸了一口,抓起座椅旁边的矿泉水瓶,往嗓子里灌了几口凉水。
他侧过脑袋定定地望着副驾驶座,用手背抹掉了嘴角的水渍。
指腹一按,拨通了电话。
小卧室的床头柜上亮着一盏黄色台灯。
梁姿洗完澡,半躺在床上,痛苦地给学生出期中考试的试卷。
电脑上是她截的一段视频,一个法国博主在教大家怎么做国王饼,法语发音清晰又标准。
她对着文档,根据内容绞尽脑汁地想问题。
烦死了。
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工作,做完以后毫无成就感,和擦眼镜没有任何差别。
尽管如此,梁姿还是在键盘上一通乱敲,想尽办法为难学生。
因为只要她的手一闲下来,脑子就开始琢磨有的没的。
她不想琢磨。
梁姿拉着进度条,房间里突然“嗡”了起来。
手机震动了。
她捡起来一看,又是这串北京的号码。
她不想接,可是手机孜孜不倦地在床边震动。
梁姿本来就烦,现在被“嗡嗡”得更烦了,她按下了接听,冲着对面没好气地说道:“喂。”
等了一秒,没出声。
很好。
她踹了一下被子,凶巴巴地开口:“你再不说话,我把你拉黑了。”
第一次,沉默的电话响起了久违的人声,男人的嗓音又干又涩,像是在恳求:“别拉黑。”
梁姿冷不丁地听见清泽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心里没来由地涌上一团委屈。
她溜进被子,气焰不减,“干什么?!”
清泽有点犹豫,“你…睡觉了吗?”
梁姿:“睡了。”
清泽默了半刻,又说道:“我在你家楼下,可以跟你说几句话吗?”
梁姿想都没想,“不可以。”
“你不想下楼的话,在手机里说也行,”他顿了顿,“我明天早上的飞机。”
“哦,飞哪?”
那边语气平缓,“我爸要过生日,正好就回去了。”
梁姿没有出声。
她把手机贴在耳边,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白墙,上面空空如也。
“咱俩就见一面,好不好?”清泽再次低声询问。
梁姿揉了揉眼睛,轻声道:“好。”
那就见面道个别吧。
她挂掉电话,将头发挽在了耳后,小拇指无意间碰到了额头,又冰又凉。
梁姿一出楼门就看到人了。
清泽挺拔地站在车前,身上还是那套吃饭时穿的深蓝色西装。小区的路灯发出微弱的白色光线,那张轮廓清晰的脸像是笼了层薄霜。
看见她来,一双眼睛弯出了两道弧线。
清冷又温柔,像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清泽走上前,瞧了瞧梁姿身上的长毛衣,“要进车里吗?冷不冷?”
梁姿摇头,“不冷。”
两人面对面站在了车边,中间还能再站两个人。
梁姿别过眼,“你说吧,我听着。”
清泽点了点头,十指一合一分,右手摘下了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放在指尖转了转。
他望着梁姿,“这个戒指是咱俩分手以后,我开始戴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戴戒指,但是你那时候,喜欢我戴,所以这个戒指只有一个,它不是对戒。”
他垂下眼睫,“你做翻译那天,我也不应该那么对你,我是想等你跟我说话的。我那天其实订了一家餐厅,想结束之后请你一起去,可是你提前走了。”
“香水我也不是故意换的。你回了中国以后,我就只在下雨天用这个香水了,那天没有雨,我就喷了另一款。但是后来我就没再用过别的了。”
“后面再见到你的时候,你总是跟,”清泽顿了一下,像是很不想说出这个名字,“谢绍,在一起,我每次见到都不开心,所以有的时候对你态度不够好,对不起。”
“我知道这样不对,我也努力忍了,可是我真的忍不住,有几次我气得脑子都不转了,太阳穴嗡嗡的,比开会还生气。”
“姚若蕾的事我跟你解释过了,只是在设计上跟她有合作,她是清成阡的朋友,所以清成阡会拜托我买几张她的画。”
清泽说完这句,闭上了嘴,目不转睛地瞧着梁姿。
见他停了下来,梁姿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依旧不作声。
清泽眨了下眼睛,降低了音量,继续阐述错误:“地铁那天,我认出你来了,我不该故意跟她讲话。”
他把戒指握进手心,“我就是想跟你说,对不起,如果我惹你生气了,还是让你稍稍不开心,还是让你觉得心里不舒服,我都跟你道歉。”
又闭上了嘴。
梁姿开口了,“你说完了吗?”
清泽点点下巴,眼中目光如炬,期待着她的回应。
梁姿说道:“好,我接受你的道歉了。”
男人眼底升起一丝喜悦——
“那你可以走了,以后别来了。”梁姿言语淡淡,脸上无动于衷。
清泽身形一滞,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黑漆漆的眼睛里只剩下难以置信的落寞。
好半天都没出声音。
秋天的夜晚风寒露重,梁姿的确站得有些冷了,眼尾泛着浅红。
她抱起胳膊看向清泽,弯出一个笑,水盈盈的眸子在路灯下波光潋滟,“那我先上去了,祝你一路平安。”
她转过身,腿刚迈出一步,就被清泽颀长的身体挡住了去路。
被夹在了他与车之间。
微凉的夜风混着冷冽的香气,梁姿听见头顶响起一道低哑的嗓音,还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你怎么可以不要我啊……”
第98章 眼泪
“?我为什么非得要你啊?”
梁姿回驳着, 掀起眼皮看清泽。
面前的男人眼圈红了。
一向摄人心魂的桃花眼这次只招来了几抹伶仃的潮湿,直勾勾地与她对视。
“你答应过我了,”清泽嗓子哽塞, 还是委屈, “你说你不会不要我的。”
梁姿根本不领情,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个?”
他将眼泪逼回去,据理力争道:“咱俩第一次上床的时候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