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巴黎有雨(131)
兴致不高的原因, 在她看来也很明显。
袁茵问道:“可以问你一件关于手表的事吗?”
清泽:“当然可以。”
“我之前在英国参加莫歇的活动, 见过一款很漂亮的绿色腕表,很多年之前出的, 后来都没再生产过。”
清泽说出手表的名字:“Hermance。”
“对,表盘很精致, ”袁茵望着他, “现在还有办法买到这块表吗?”
“过去太久了,手表可能转手过很多次, 很难追溯到买家。”
“但是莫歇自己有一块?”
清泽明白, 袁茵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块表, 直接问她:“袁小姐想说什么?”
“你放心,我不是要买这一块,” 袁茵笑了笑,“你刚才遇到的其中一位朋友,洗手的时候就站在我旁边,我看见她手上戴着一块,真的很好看,所以想问问你还有没有别的。”
清泽点头淡笑,像是在肯定她的猜测。
“现在没有了,”他神色坦荡,“我是说你上一个问题。”
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里面已经站了四五个人,他俩没再闲聊。
清泽一身疲惫地回到了漆黑而寂静的家。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开了盏客厅的落地灯,手里的西装外套被他扔在了地板上,袖扣磕出了清脆一声。
指间的戒指也被他摘掉,随手扣在木质茶几上,发出一声闷响。
高瘦的身躯紧跟着跌进了沙发。
清泽的手指揉着眉心,在柔软的暗黄色灯光里缓慢地阖上了双眼。
梁姿的脸却在脑海里越发清晰。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商场过道里,站在他面前,一会儿沉默寡言,一会儿礼貌浅笑。
就是不跟他说话。
这么久没见到他了,一句话也不乐意说。
他甚至觉得,如果他刚才不上前把她拦住,她可能会直接装没看见,掉头就走。
走到哪呢?走回餐厅,谢绍还在餐厅里等她。
谢绍。
又是谢绍。
他不想把第三个人扯进他和她之间,可这个名字总是出现,越不想听,越能听到。
他也不想因为感情去记恨一个相识十多年的好朋友,他忍了又忍,就是忍不住。
这点见不得人的情绪,他花了一个月才驱逐干净,刚偃旗息鼓了几天,又因为这句“谢绍”在今晚卷土重来,将他的胸腔尽数侵占。
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清泽睁开了眼睛,眉间的手指滑到领口,他轻捻指尖,单手解开了三颗衬衣扣子。
他稍微舒服了一点,可还是不够。
他想抽烟。
自从那昏天黑地的三个月以后,他很久都没犯过那么强烈的烟瘾了。
但是此时此刻,他想抽烟。
清泽的灼热目光锁着茶几上的戒指,喉结动了一下。
不抽也行。
比起抽烟,有些事更让他上瘾。
他想让她坐在他的腿上,胳膊搂着他的脖子。
想勾着她的腰,把她死命摁进怀里。
想把她亲到只知道叫他的名字,一声比一声好听。
想和她没日没夜地做。
清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失了控制,一下比一下重。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沿着楼梯上到三楼,进了浴室。
清泽洗完澡,给自己倒了杯水,打开了电脑。
上面是他傍晚出门赴约前看到一半的视频,视频内容跟他八竿子都打不着。
他点下了“继续”。
安静的房间响起一道女人的声音,语速适中,吐字清晰,音色清脆:
“在第七卷 ,也就是最后一卷,叙述人通过文学和艺术找到了生命的本质。”
屏幕里的梁姿被缩成一个小方框,她端正地坐在桌前,穿着一件黑色薄毛衣,手习惯性地把头发抿在耳后,露出了一只小巧的珍珠耳环。
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视线下垂,应该是在看稿子,整个人又认真又放松。
比二十七岁的梁姿更让人移不开眼。
自打认识她的那天起,他就知道,她会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很好,有他没他都一样。
清泽耳朵听着,眼睛看着,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他一边喝水,一边看完了剩下的一个小时。
——
客厅地板上立着一瓶杯型流畅的雷司令和三罐白啤酒,是梁姿一个人干完的。
她眸子清明,双手利落地洗着牌,杂乱的扑克几秒钟就在她手里变得整整齐齐。
她把一副牌掷地有声地撂在茶几上,“来吧。”
任平安这一晚上被梁姿整得有点懵。
他是不明白了,一个女的,一个大学老师,怎么就这么能喝,怎么喝完了脑子还这么清楚,玩个扑克,十局里能赢八局。
再这么玩下去,他上飞机那天,胳膊可能都还在复健。
和清泽可真配,都这么会折磨人。
“咱们歇一会儿吧,”任平安看向王雨薇,表面是提议,实则在求助,“我想起来了,你和梁老师不是有悄悄话要说吗?你俩说吧,我和谢绍去厨房看看,我有点饿了。”
说完,他拉着谢绍头也不回地跑了。
任平安在厨房里摇头,小声念叨:“梁老师人挺好的,但是我一阵阵的吧,特别怵她。”
谢绍说道:“她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
“我也发现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她心情不好。”
任平安刚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这其实是他第二次见。
第一次是在酒吧,那时候她跟清老板吵架了,也是一个人闷头喝。
幸好说错了。
谢绍笑了一声,“挺可爱的。”
任平安跟着笑了一声,心想,这仨人,真是一个愿打两个愿挨。
他瞎猜,“吃饭的时候还挺好的呢,是不是咱俩说错话了?”
谢绍被他这么一问,也有点犯嘀咕,“没有吧……?”
任平安长叹一声:“唉。”
梁姿盘腿坐在沙发上,从下面捞起一罐新啤酒,“你说,我听着呢。”
她提起拉环,送到嘴边,又灌了两口。
王雨薇脸色担忧,“是不是喝得有点多啊?”
梁姿:“?雷司令才几度,啤酒才几度。”
王雨薇一琢磨,“也对。”
她继续给梁姿讲现在的巴黎,“最近新开了好多家奶茶店,扎堆开,一条街上有五家那种。有的是新的,有的是老店开了分店,把我都看眼馋了,我也打算来一家,其实租金不是特别贵,就是找不到特别合适的店面。”
梁姿点头,“那王老板开店那天,我争取去剪彩。”
“没问题,等姐成了大富婆,给你出往返机票,商务舱。”
梁姿笑了出来,“可以。”
“巴黎的街上都没几个中国人了,我就记得以前,老佛爷和卢浮宫里全是,现在也就零星几个吧,”王雨薇说着,拿起了手机,“我还给你拍了个视频,但是一直没想起来给你看,正好现在看。”
“什么视频?没有中国人的卢浮宫?”
“我又不是记者,我拍那个干什么。”
王雨薇把手机递给了梁姿。
视频里出现了一段街景,她看到了绿柱子红牌子的巴黎地铁站标志,街角的面包店,门口的超市和药店,药店前面支了个白色帐篷,路边树叶繁茂,街上行人穿着夏装。
是梁姿再熟悉不过的一段路。
再往前走几十米,就会走到她喜欢的法式小餐馆。
走到她原来的住处。
她跟着视频里的王雨薇,拐进了一条安静的小路,地面潮湿,光线暗淡。
镜头忽然抬高,晃动了几秒,对准了楼上的一家阳台,棕色百叶窗紧闭。
背景音嘀嘀嗒嗒,那天的巴黎在下雨。
视频播完了,王雨薇把手机拿回来,“怎么样?我拍得挺好吧?”
梁姿低着脑袋,“嗯。”
王雨薇说道:“但是你那个房子好像没住人,我路过了几次,百叶窗都是放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