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庄来教室了。
他走过来,挨个打听大家的估分情况。
到了夏漓这儿,夏漓说:“作文和文综大题估不了太准,理想情况是585分以上。”
老庄说:“我们评估今年录取分数线跟前年差不多,535左右,你高了一本线50分,这成绩可以了,很多学校都能去。”
高考结束后的老庄,也仿佛终于卸下了重担,整个人都透出一种让人很不习惯的“慈祥”。
夏漓看了眼自己汇总在草稿纸上的那个分数。
585。
她脑海里闪过了一串可以报的学校,但是,那里面不包括她的高考目标,人大。
照历年的录取分数线来看,人大在他们省的录取分数线,从来没有低于过595,有些热门专业更得在600以上。
估分的结果,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林清晓和徐宁到了之后,也分别估了分,都过了老庄预估的一本线,不过徐宁的分数比较险,就高了10分左右,这分差选择余地不大。
徐宁心态倒是好得很:“管他的,反正已经考完了,去哪儿的事25号再说。我今晚回去得通宵看动画。”
三人坐在一堆,商量着等会要不要出去吃点什么犒劳自己。
这时候肖宇龙走了过来,问她们估分情况怎么样。
夏漓报了自己的,肖宇龙神情一亮,然而下一瞬目光又黯淡下去,“考得真好,恭喜。”
夏漓:“你呢?”
“我啊……可能得走二本了。”肖宇龙耸耸肩,好似尽量想使这句话显得轻松几分。
林清晓问:“不复读?”
他们文科实验班,没考上一本的很多都会选择复读。
“不了吧,感觉心态已经很浮躁了,没法再待一年。明年压力更大了,说不定考得还不如今年呢。”
几人都沉默了,也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他。
最后夏漓开口:“可以去了学校再考研,或者考公。”
肖宇龙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又聊了一句,前排有个女生喊:“林清晓,有人找你!”
林清晓往外瞥了一眼,是聂楚航。
她收回目光,装作没看到。
聂楚航在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大抵是终于意识到这都高考完了,没那么多顾忌,便直接踏进了七班教室。
这时候站讲台附近的老庄问他:“考得怎么样啊聂楚航?能去清华吗?”
聂楚航:“……庄老师您认识我?”
“能不认识吗?老往我们班跑的。”
聂楚航瞟了林清晓一眼,很不好意思地说:“应该是去不了了。”
“那能去哪儿?复旦?上交?”
“差不多吧。”
见老庄还要问,聂楚航说:“庄老师,我先借一下你们班林清晓……”
老庄喊了声:“林清晓!”
这下,林清晓无法继续装作这人不存在了。
她不情不愿地起身,不情不愿地走到了聂楚航跟前。
聂楚航结结巴巴地:“……出去说两句话?”
他们出去没到三分钟,走廊里骤然响起起哄般的欢呼声。
大家纷纷跑出去。
却见前方,那铺了一地试卷的走廊里,聂楚航一把将林清晓抱在了怀里。
口哨声、鼓掌声不绝,林清晓整张脸死死地埋在聂楚航胸前。
徐宁感慨:“青春啊……”
过了片刻,聂楚航说:“大家能不能先撤一下?不然我女朋友不好意思抬头了。”
“噫——!”
夏漓和徐宁回到教室,收拾东西准备撤了。
刚要走,林清晓回来了,整张脸依然是红透的状态。
夏漓笑说:“还跟我们去吃东西吗?”
“……下次?”
徐宁:“重色轻友的女人。”
夏漓和徐宁结伴离开了学校,去天星街逛了会儿夜市,又溜达到尚智书店,报复性地买了一堆漫画。
之后,夏漓回到了学生公寓。
她将在这里住最后一天,明天姜虹会来帮忙把东西都搬回家去。
在书桌前坐下,夏漓拧开了台灯,打开抽屉,拿出自己的日记本。
抽出夹在里面的信封。
晏斯时亲启。
那时,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她没有想过,这封信根本送不出去。
她的暗恋下落不明,无疾而终。
/
高考出分,夏漓总分589,比她预估的高了4分。
本省一批录取分数线530分。
她这分数走人大无望,老庄建议她第一志愿填报南城大学。
他们省今年将开始实行平行志愿,只要不乱填,掉档的可能性很小。
夏漓很理性,不会拿一个根本不够的分数,去赌人大今年录取分数线爆冷门的可能性。
也就听从的老庄的建议。
填完志愿之后,大大小小的聚会,包括谢师宴便组织了起来。
那天的主题又是唱K。
不知道是谁攒的局,开了一个超大包的通宵,七班的人几乎全到了,还包括已经去了国际班的两位同学。
林清晓看不惯陶诗悦,这种场合直接当她不存在,跟聂楚航两人找了个角落卿卿我我去了。
夏漓倒没特意回避,她听见陶诗悦跟人聊天,说申上了哥伦比亚大学,出国的时间定在了七月下旬,准备在开学之间,留出一点时间先适应一下环境。
正默默喝着饮料,肖宇龙走了过来,在她身旁坐下。
他一只手撑着长沙发的边缘,微微侧身看她,笑说:“不唱歌么?”
夏漓微笑摇摇头。
肖宇龙一时没再说话,仍然这样看着她,而后,像是情不自禁地:“夏漓……”
“嗯?”夏漓抬头看他。
肖宇龙几分严肃地盯住了她的眼睛。
这让她有些不自在,笑了笑,问道:“怎么了?”
微妙的氛围让夏漓莫名紧张,她捏紧了可乐的杯子,只觉得掌心里冰雾都化成了薄汗。
然而,肖宇龙下一瞬便别过了目光,呵呵笑了两声,“没事儿!你要吃东西吗?我去拿点小食……”
“不用……”
肖宇龙却霍地起身走了。
他刚要出包厢门,他的好哥们劳动委员却叫住他:“老肖!你的歌!”
那是五月天的《知足》。
叫人意外,平常看着那么二五不着的一个人,唱歌还挺好听,有种反差感的深情。
“如果我爱上你的笑容,该怎么收藏,该怎么拥有……”
肖宇龙搬个圆凳,坐得离屏幕很近,一直盯着歌词。
直到整首唱完,他在还没结束的伴奏声中,忽然回头。
在明灭的灯光里,径直看向夏漓。
那一眼极深,像有万语千言。
夏漓愣了下。
后知后觉的有所感。
而肖宇龙关了麦,扔给了劳动委员,自己霍然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他拉开了门,在一阵回旋的微风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那天,直到散场,肖宇龙也没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音响里响起一首歌的前奏。
陶诗悦立马站了起来,“我的我的!我统共就唱两首,麻烦不要跟我抢,也不要跟我合唱!”
她拿上麦克风,站到了包间中央。
那两首歌都是孙燕姿的。
一首是《隐形人》。
一首是《我也很想他》。
夏漓一下便听出她是唱给谁的。
满场喧嚣,她却唱给一个不在场的人。
我也很想他
我们都一样
在他的身上
曾找到翅膀
浮靡灯光里,夏漓听着那歌声,像是被末日的山灰落了一身。
心脏沉重得浮云蔽日。
仿佛,那年夏天和晏斯时初见时,那场心上地震的余震,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接连而至的连锁反应,是命里避无可避的劫难。
而夏天那么短
思念却很长
那细听似乎带了几分哽咽的歌声,还在继续。
夏漓泪眼朦胧地掏出手机,按亮屏幕,点开短信发件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