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家乡这么久,她第一次在外乡有了点“家”的感觉。
锁好门,关掉大灯,沈谧开了床头小夜灯,她睡觉怕黑。
一夜好眠,第二天闹钟还没响沈谧就醒了。
她睁着眼睛看了看周围,几秒后才想起她换新家了。家里很干净,沈谧光着脚走到阳台,望着对面的墙壁以及从夹缝中漏下来的阳光,微笑着伸了个懒腰。
这个元气满满的微笑一直持续到见到谢容琢。
“谢先生早。”沈谧收敛笑容,改为职业微笑。
谢容琢正好路过沈谧的工位,侧头看向她:“住的习惯么?”
一句再寻常不过的问候,沈谧却觉得听着阴恻恻,仿佛她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狠狠得罪过他。
只是不小心踢了他一脚……不至于吧?
沈谧保持微笑:“习惯,谢谢您的关心。”
谢容琢颌首,俊脸没什么表情。
可能是身高的原因,谢容琢看人时居高临下,带着一股子天然的傲慢,也没移开眼,就这么直勾勾审视着她。
没错,是审视。
沈谧对自己的脸还是有点自信,能分辨出男人看她的眼神是出于被美貌吸引还是别有所图,谢容琢这个眼神很耐人寻味,但绝对不是因为她长得有几分姿色。
大学里的男生矜持,工作遇到的男人会掩饰,最多露出欣赏的目光,沈谧从没被人用这么露骨的眼神盯着看过,嘴边的笑有点僵。
她故作镇定,微扬起脸,透过泛光的镜片对上男人的眼睛。
谢容琢的眼睛像剔透的黑色琉璃在寒潭中凝结成冰,美则美,却也冷。
沈谧笑不出来了。
对视几秒,谢容琢移开视线,没挑她的刺,接着电话进办公室。
沈谧暗自松了口气。
不愧是开银行的,有钱有底气,眼神确实犀利,她差点破功。
*
跟同事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宁欣蕾带沈谧熟悉了一下公司环境,随后,总助过来跟沈谧交接工作。
“沈谧,可算是把你盼来了。”张文渚是谢容琢的特别助理,沈谧来之前老板的日程安排等琐事一直是他揽着在做。
结果秘书这职位一下子空缺两个多月,老板也没有要招人的意思,可把他忙坏了。
沈谧看到他的工作证,笑道:“张助理,我刚来,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还要麻烦你多多指教。”
“应该的。今后大家就是同事,不用这么客气。”张文渚说完就忙去了。
内线电话响起,沈谧接通:“您好总裁办。”
“来我办公室。”
男人的声音混着电流,声线低沉,典型的低音炮,一听就是个大帅逼,有那么一丢丢熟悉。
沈谧一时没有听出是谁:“请问您是——”问到一半听出来了。
“谢容琢。”谢老板自报家门。
沈谧懊恼地闭了闭眼,放下电话调整呼吸,起身走进总裁办公室,停在办公桌前,笑容自然地夸赞:“谢先生声线偏低,在电话里特别有磁性。”
不是拍马屁,她只是想说明没听出他声音的原因。
谢容琢似乎对她很不满,语气淡漠:“王薄就教会你这些?”
本来就是来“历劫”的,大老板哪能有那么好的脸色给她,沈谧微笑道:“王总尽心尽力教我,可惜我只学了个皮毛。”
提起王薄沈谧就想到曾经在师父面前夸过的“绅士,温柔,又高又帅”。
简直打脸。
“他尽心尽力教你什么了。”谢容琢问。
沈谧:“做人。”说完立刻不动声色补了句:“做事。”
谢容琢抬眸,镜片折出一片疏冷的光:“是吗。”
沈谧发现谢容琢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这难道就是阴险毒辣,想刀一个人的眼神?
别说,还挺吻合。
沈谧抖了抖,给自己加油打气——
哪怕谢容琢他是个铁石心肠,她也要敲开他的心,做到他软!
但谢容琢并没有为难她,只是随意问几句,像是在观察她能做点什么。
沈谧查看张文渚给她的老板过往一个月行程参考表,她抬手看表,谢容琢今早来的时间是7:45分,他住在沿江心城悦府,到公司15分钟左右车程,那他大概是6:30~6:50分这个时间起床。来的时候带着明显的起床气,应该没有胃口还没吃早餐。
沈谧问张文渚老板平时喜欢吃什么早餐,张文渚说老板不吃,每早九点买杯咖啡就行,然后递给她一个不外传的小本本:“老板的喜好忌讳都在这,传授给你。”
沈谧如获至宝:“多谢!”
她收起小本本通读一遍,在脑子里记下几个重点。
——谢容琢有强迫症,东西一定要归位摆放工整。
——有严重洁癖。
——反感一切重口味。
这条后面有张文渚的备注:上一位秘书每天喷很浓的香水,老板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还真是总裁的通病啊。
上午9点,沈谧准时把买好的咖啡跟雪媚娘放到谢容琢的办公桌上。
其实她有点疑惑,甚至怀疑张助理记错了,查看了好几次记事本上的细节确认。
沈谧第一次吃雪媚娘是19岁时在大学室友家,当时她饿惨了,一口气吃掉五颗。没想到老板也会喜欢这种小女生爱吃的甜食。
谢容琢专注翻阅文件,没有抬头,伸手拿咖啡,见他的手偏离了半寸,沈谧立刻推动咖啡杯移到他手指边,握到咖啡杯,谢容琢抬眼,似是被她的察言观色能力所吸引,多看了她两眼。
沈谧双手叠在身前,微笑。
谢容琢的视线移到旁边那两颗雪媚娘上。
沈谧递上擦手的热毛巾:“喝咖啡之前吃点东西对胃好,谢先生不喜欢我马上拿走。”
谢容琢接过毛巾擦了擦手,拿起雪媚娘,垂着眼送到嘴边咬一口。
他吃相斯文,不像是在吃东西,更像是透过食物怀念一个人、品味一段历史,跟王薄那个吧唧嘴的吃相呈鲜明对比。
沈谧紧扣的手指放松,等他安排工作。
王薄喜欢看扫描件说是邮件晃眼睛,谢容琢没那些乱七八糟的要求,直接把邮件转发给他就行。
遇到素质好的老板哪怕有“过节”工作也相当轻松,唯一麻烦的一点就是她在这里似乎更偏向生活秘书。
谢容琢有六名助理两名秘书,另一位秘书负责文稿及日程重要工作安排,剩下端茶倒水的就只有沈谧。
三天后沈谧确认了自己的工作性质。
没关系,端茶倒水的小太监也能混成权倾朝野的九千岁!
她开始研究高定西装的干洗熨烫注意事项,大量收集本地口碑餐厅,实地考察大老板居住小区周围的早餐店营业卫生情况。一周后,沈谧详细记录了厚厚一个本子谢容琢的喜好,精准到他喜欢用的厕纸牌子。
谢容琢不抽烟,他身上的味道干净清冽到哪怕很淡的香薰也显得多余,不像王薄办公室里每天都在腾云驾雾,接个电话嗓门巨大还爱踹门,大老板斯文,推个门动作都优雅到赏心悦目。
不过越是斯文的男人某些时候越变态,沈谧不敢掉以轻心。
跟着谢容琢工作出人意料的轻松,沈谧已经连续一周没加过班,每天五点钟准时下班回她的小家,还能有时间自己烧菜做饭吃。
半个月后,沈谧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变好了,原本有些苍白的皮肤滋润泛红,眼神光也明亮起来。
大老板除了冷淡点,时不时用眼神“刀”她两眼,并没有针对她给她穿小鞋的举动。
——难道这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猪要养肥了再宰?
沈谧捏了捏脸颊,晚上少吃了半碗米饭。
她走到阳台,望着对面大楼的墙壁,吸一口没有雾霾的空气。
种在阳台上的葱翠绿欲滴,草莓也长得很好,已经有两颗变红,羽衣甘蓝跟辣椒已经长成小苗,再过不久就能吃上自己种的辣椒炒肉了。忙碌的城市被沾染上跟家乡一样的生活气息,跟之前四处找工作碰壁的颠沛流离相反,这种安居乐业让人很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