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鹅肝、松露并称法国菜三大特色食材，而松露在拿破仑之后[注1]，远超另外两个成为巴黎上流最热门的食材，甚至香水中加入松露都会价格直线上涨。

法国的黑松露大都在阿尔卑斯山地区，能在属于卢瓦尔河谷地段的这里找到，实属罕见，也难怪弗洛瓦枫侯爵会专门请人来吃。

“这个为什么叫猪拱蘑菇，这个名字好奇怪……”欧也妮说出自己的疑问。

“就是母猪喜欢吃的蘑菇……原先找的时候都是靠母猪在草丛呀树底下呀拱着找，所以我们就给起了这么个外号，真的名字那个单

词我也不会拼，不过我们现在都是用猎犬找了，不用母猪了。”高诺瓦叶解释道。

“这种黑蘑菇呀，老爷是不喜欢吃的。”娜侬从外面进来，看到桌子上的黑松露，说道。

“太太，您忘了，那年有一次格拉桑家给了两个这种蘑菇，说可以做奶油蘑菇汤，我做了汤，您和老爷都不爱吃，说一股返潮的床单和烂树叶的味道。还是我觉得倒了可惜全喝了。”

“我想起来了，那我们不吃这个。”葛朗台太太说。

而欧也妮按照娜侬描述的想象了一下当时的画面——她的记忆里没有这件事儿，想着那画面，她就只想用“暴殄天物”来形容。

这时候，听到家里人在客厅里聊起来的葛朗台老头也从房间里出来了，七十多岁依旧鼻子灵通的他立马闻到了黑松露独特又复杂的味道。

“高诺瓦叶，你怎么把这个臭蘑菇带来了，这东西可难吃了！”

“老爷，我是想着以前弗洛瓦枫老爷喜欢吃这个，我想着应该是好东西，所以找到就送了过来。”高诺瓦叶实诚的说着。

“弗洛瓦枫那老家伙喜欢？”听到这葛朗台老头眼睛一眯。

“高诺瓦叶说还会请巴黎的人来这儿吃呢，明明这个的味道……”葛朗台太太在鼻子前挥了挥，想起来那次吃松露奶油蘑菇汤的经历，她越发觉得桌子上的东西味道刺鼻。

“巴黎人喜欢呀……巴黎人总是喜欢奇奇怪怪的东西……啊，这样吧，我让，我让，让去巴黎的人给……给格拉桑捎了去吧！”葛朗台老头说，这味道他不喜欢，不过既然巴黎人喜欢这个，那应该能卖个好价格。他要托格拉桑给他卖出去。

“那也好，总比放在我们这里散味道好。”葛朗台太太赞同道。

欧也妮听着葛朗台老头又磕绊的话，就知道这“捎了去”肯定不是送给格拉桑，而是拜托格拉桑给卖个好价格，面对到了眼前的美食就要跑掉，她马上伸出手来说：“爸爸，我觉得这黑蘑菇挺有意思的，不如留下一小块我弄弄，或许还真的能变得好吃。”

“这个有什么好弄的……”葛朗台老头说，能换来钱的东西拿来吃那绝对是浪费的行为，可现在又不能直说这东西能卖钱

，“要是让高诺瓦叶知道，万一他找到瞒着我卖了钱去……”葛朗台老头虽然对他的仆人很信赖，但是新来中也有以己度人的时候。

再者就是葛朗台老头想到自己女儿做的可丽饼和竹筒麦仁饭……从不在意“口腹之欲”的葛朗台老头，心中有了点期待。

“你要弄就弄吧，拿那块最小的，可别把屋子里弄得全是黑蘑菇难闻的味道。”

“谢谢爸爸，爸爸太好了！”欧也妮说着嘴甜的话，而看到丈夫对女儿的要求再次妥协了的葛朗台太太，很喜欢现在家里的氛围，她也跟着女儿似乎不太害怕丈夫了，整个人有一种舒心的轻快感。

而欧也妮拿到黑松露怎么做的呢？她其实有点将黑松露当调料用了，在晚上娜侬炖松鸡的时候，她说服娜侬单独盛出一份放上来两片黑松露，然后将这一份给每个人尝了尝，只两片黑松露不是两个，味道变淡之后就像香水一样，它复杂的味道完美的融入松鸡中，整个变得让舌尖惊艳。

“这个以后可以这么做。”葛朗台老头擦擦嘴拍板道。

而那块黑松露自然是不止两片的，早上煎蛋的时候，欧也妮将一片的量弄成碎末，洒在煎蛋上，松露煎蛋就成了，和不同的食材，松露的味道还有所不同，这么能带来惊喜的食材，让葛朗台一家明白了巴黎人为什么会喜欢了，但是这时候，另外的那些黑松露，已经和葛朗台老头写给格拉桑的信一起去往巴黎了。

“欧也妮，我们今天去弗洛瓦枫，看看树林草丛里还有什么不错的蘑菇！”

葛朗台老头招呼自己女儿上马车去往弗洛瓦枫。

欧也妮：“好的，爸爸！”

第71章 泡脚

葛朗台老头在这个冬天坐着马车来往索莫城和弗洛瓦枫成为了索莫人经常看到的一景, 对外老头说是去弗洛瓦枫拉柴火来烧：“今年冬天比往年冷，要多准备点柴火。”

“可不是嘛, 今年葛朗台府上的壁炉一定会整天烧的旺旺的。”看着葛朗台的马车后面拉的高高的一麻袋一麻袋的树枝，路过的索莫人说。

但是他的同伴一点都不认可他的说法：“得了吧, 葛朗台老头会天天烧壁炉？我家老太婆去年这个时候上葛朗台府上去和他太太打牌, 她说那壁炉哇凉，她们到了才点上的。”

“或许今年不一样了, 去年弗洛瓦枫可不是葛朗台的。”

“谁知道呢，我家老太婆说约了葛朗台太太明天打牌, 且看着吧。”

葛朗台家今年冬天确实比往年生火的时间多，是因为弗洛瓦枫也不是因为弗洛瓦枫。

是因为弗洛瓦枫就是大家看到的那样, 葛朗台老头从那里带回来很多柴火，这些是在弗洛瓦枫地毯式搜寻黑松露的时候, 顺便弄的。

树林里成材的白杨树都被砍了，但是还有些小的树和别的不值钱的树, 原先白杨树落的枯枝干叶被猎犬翻起, 葛朗台老头和高诺瓦叶顺便规整在旁边, 然后带回去。也好掩饰黑松露的事情，这样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在弄柴火，而不是寻找什么。

按照葛朗台老头的性子, 有了柴火就放开用是不可能的，他是一个有“长远目光”的人——今年白杨树已经砍了，那明年就没有树枝可以捡来做柴火, 这些柴火自然不能今年一年就烧了，“至少要用两年，不，三年。”

但是吧，奈何葛朗台老头现在有了一个泡脚的爱好，那就不得不多用柴火烧水了。

这个爱好是怎么来的呢，那要从下雨的那天说起来。

法国中西部属于温带海洋气候，河水不会结冰，全年降水均匀。没来过的人觉得这里的冬季应该是不冷的，但这就像北方人认为南方的冬天不冷一样——湿冷是比干冷更不舒服的一种冷，特别是下雨的时候，那种往骨头缝里钻的冷，是穿着棉袄都能穿透的。

这天是小雨，葛朗台老头去佃农家催租子了，

下雨只让他打了一把伞，戴了新做的手套。在家的欧也妮三人，发现马棚漏雨了，就冒着小雨给博列东修好了马棚。马棚修好三人身上也半湿了，“要是能烤烤火就好了。”娜侬搓着冻的通红像胡萝卜的手，感慨道。

“娜侬，我们生火吧。这个天必须要烤烤火，要不然人会冻坏的。”欧也妮说，她摸着葛朗台太太的手也是冰凉。

“可是柴火不够呀，要是老爷回来……”忠心的娜侬纠结道。

“爸爸回来也是要烤火的，如果他怪罪下来，我来说服他。”

“我们只是提前了一些生火，娜侬，不要担心，去做吧，老爷越来越器重欧也妮了。 ”葛朗台太太说，不得不说她不愧是最了解葛朗台老头的人。

这个房子原先的主人是很讲究的壁炉不是和普通人家那样只取暖就可以，壁炉上面还开了一个八寸的眼儿，可以坐上水壶烧水来煮茶或者煮咖啡。

不过现在当然不是闲着冲咖啡的时候，欧也妮在娜侬点燃壁炉后，将水壶里装满水坐到壁炉上，她要用热水泡脚，她质量堪忧的鞋里已经进了水，而看上去就比欧也妮破旧的葛朗台太太的鞋子肯定也进了水，娜侬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