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青(94)
她突然很想哭,那种感觉,其实也说不上来到底是难过还是委屈。
为裴清术难过,也为裴清术委屈。
他不应该这么好的,他哪怕稍微有点脾气,稍微和她发泄一下。
她最终还是笑着点头:“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了?”
“烤布蕾。”他像是还记着上次林琅嫌弃他手艺差的仇,非得让她再尝尝。
林琅尝了一口。
后者斜靠后墙站着,垂眼看她:“怎么样?”
林琅说:“八分。”
他像是满意这个分数,站直了身子,唇角上扬。
林琅不紧不慢的补充:“满分一百。”
裴清术伸手掐掐她的脸,又问了一遍:“满分多少?”
说话的语气轻飘飘的,还带了点隐隐的威胁。
林琅只能改口:“九十。”
“嗯?”
她一点一点往下降,一会八十一会五十的。
最后降到十分他还不满意。
林琅说:“五分,满分五分。”
他松开手,揉捏改为轻抚,嘴里心疼的说:“捏疼我们小琅了吧。”
林琅被他摸的头晕脑热,吞吐着语气说我哪有这么娇气。
他便将人搂在怀里,笑意贴耳,低沉轻慢。
“浑身上下,哪儿不是一碰就红,这还不娇气?”
林琅还在嘴硬狡辩,说只是体质原因。
裴清术不同她争论,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贴着她身上单薄布料,只是沿着曲线稍微往下。
她下意识生理性颤抖。
得逞后,他咬住她的耳垂轻笑:“这还不娇气,摸一下就受不了了。”
林琅还打算继续嘴硬狡辩,但在他的温柔抚摸里,整个软成一滩水,只能迷离着一双眼吐息。
在这些前提下,一切言语都显得苍白,于是她开始保持沉默。
偶尔,会控制不住的轻呼出声。
“慢一点。”
“那里,不要......”她红着脸,说不出话来,“我没洗澡,脏。”
“不脏。”他抬起头,温柔笑意却掺杂浮浪,似是故意,“你要是不信,就自己看看?”
林琅咬唇不说话,全身上下都没了力气。
那顿饭,因为中间一点小“插曲”,从开始到结束,花费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
吃完饭后,裴清术陪着林琅下去走了一圈。
小区楼下总是很热闹,路边甚至还有人立了个牌子,写着特色画像,一副两百,双人三百。
林琅挽着裴清术的手过去,询问摊主一幅画需要多久时间。
裴清术气定神闲的笑,说你不就是专业的,还需要找别人画?
林琅说不一样,别人画和自己画不一样。
她拉着裴清术坐下来,让摊主给他们画一幅。
不到半个小时就画完了。
夸张的画风,除了性别外,几乎和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林琅拿到成品,倒在裴清术的怀里笑了好久。
她说:“裴清术,你怎么这么像神龛里的观音像。”
他也笑:“那我就每天都保佑你。”
路边有小孩追逐打闹,没看路,正好撞到他。
那小孩有礼貌的停下来道歉,一口一个叔叔对不起。
裴清术摸摸他的头:“没关系。”
林琅看着低垂的侧脸,黯淡路灯之下,勾勒出刀削斧凿般的凌厉线条。
语气温和间,眼底却是冷静的。
待那小孩跑远后,他再次抬起头,去看林琅。
冷静的眼底,分明流露出爱意。
毫无缓冲,在看向她的瞬间,就自然泻出。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见她愣神,他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林琅回过神来,如实回道:“看你。”
她这谎话未免太过蹩脚,他微微挑眉:“看我看到失神?”
林琅说:“对啊,谁让你这么好看。”
明知道她是在撒谎,但他还是垂眸轻笑,仿佛施布陷阱的猎人:“既然这么好看,以后就只看我一个。”
林琅看着他,她越笑,眼泪就越控制不住。
她要怎么办呢,总不能看着他两难,非要让他在自己母亲,和她之间二选一。
作家总爱在故事中埋藏伏笔,或许他们的未来也早就被注定。
在每一次她察觉到二人的距离和悬殊差距。
他们的故事,从一开始就是一道解不开的难题。
林琅深呼一口气,她迎着裴清术温柔目光,低声说:“裴清术,我们分手吧。”
第五十六章
裴清术沉默了好一会, 脸上的笑意很轻,他说:“玩笑不是这么开的啊,小琅。”
他要去牵她的手, 却落了个空。
在那一瞬间, 四周的风和他脸上清淡的笑容一同凝固。
他的目光停在自己落空的手上。
夜色太暗了, 林琅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她也不敢去看, 于是前一步移开视线。
只剩一道无形的结界将周围的喧闹与热闹隔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连声音都变得粗粝, 沙哑着询问:“你是气我最近没有好好陪你吗?我这段时间太忙了,确实忽略了你的感受,是我不好。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推一推,正好你也快毕业了, 我让人订机票。你之前不是说想去挪威看极光吗,你一毕业我们就去。不, 等你放假了我们就去。算了, 我们明天就走吧, 我看看最近的航班。”
他甚至有点语无伦次了, 拿出手机就要点开订票软件。
林琅摇摇头, 她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她怕她再多待一会, 真的会忍不住哭出来。
“就这样吧, 我还有点事。”
她转身要走, 裴清术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腕, 制止了她的下一步动作。
“总得给我个理由。”他说。
她停下。
手腕处被握着的地方, 那只手不断加大力道, 似乎也在无声表达着他此刻的情绪。
不论何时都气定神闲的人, 居然也会乱了阵脚, 理智早就成过眼云烟。
她只是问:“裴清术,和我在一起,你真的幸福吗?”
这个问题明显让他感到不悦。
裴清术眉头皱着:“林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远处的街道拐角,斜伸出来一盏路灯,周围一圈灯罩,暖黄灯光引来飞虫围绕。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的从底下经过。
明明是夏夜,空气中却掺着一些寒意。
吸进肺里,刀片割肉般的钝痛感。
那是林琅第一次发觉裴清术温和外表下,连常人都难企及的固执。
他不说多余的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就这么等着。
任凭时间浪费,也要从她嘴里得出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来。
林琅不太敢看他的眼睛,于是她低下头,去看地砖上缺陷的一个小角。
她该怎么去说呢。
要她将事情摊开了去讲,最后的结果又会是什么。
这场沉默的角逐最后还是裴清术先败下阵来。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和我分手。”
他用手干搓了几下脸,看着疲惫极了,不过强撑精神与她僵持。
此时低沉着语气,很明显能听出来,他在克制情绪,“我可以给你时间去考虑去调整。”
他停顿几秒,看着她的眼睛,“但你永远都别想用‘不爱我了’这种话来打发搪塞我。”
那天晚上,林琅一个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隔壁好像在吵架,整夜的歇斯底里和砸东西。
林琅闻着屋子里的凛冽气息,甚至连被子上都沾染些许。
这里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都被写上了裴清术的名字。
处处都是他存在过的痕迹。
林琅翻了个身,被子拉过头顶,将自己埋进去。
一夜未眠。
她拿着钥匙出门,准备去楼下给水卡缴费。
正好碰到隔壁的女邻居拖着行李箱出来。同样憔悴的二人此刻无声对视。
人的心情状态从当下的脸色就能最直观表现。
对方明显也是一夜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