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青(101)
她一个实习期的新人,居然这么快就能上手参加新项目。
普通实习生最起码还得磨合两个月。
她总共才来没几天。
同事对此倒没有嫉妒,只剩羡慕和佩服:“牛啊林琅,这么受领导器重的,我来公司这么久,就见过你一个。”
林琅也难掩雀跃,手中那份还来不及放进碎纸机的资料被她攥紧。
刚从学校出来的学生,比起生存更信奉理想。
这种被信赖的感觉还是很让人受鼓舞的。
领导心情不错,今天对待员工也格外宽容,会议结束后就提前下班,还通知搞个聚餐。
他当然心情不错,前些天那顿饭是他到处找关系送礼好不容易挤进去的。
想不到第二场居然还能轮上他。
他自觉多余,悄无声息离场的时候,裴清术叫住他:“您也一起吧。”
年轻男人眉目清俊,不愧姓裴,周身气场丝毫不受年龄影响,稳重而深沉。
放眼望去,在人群中也尤为显眼。
高尔夫场,灯如白昼。
裴清术点了支烟,声音温和。
小姑娘刚进社会不容易,很多地方都不懂,能帮衬就多帮衬点,这个人情他记着。
不过随手的事,就能在裴清术那儿讨个人情,稳赚不赔的买卖。
他自然忙不迭的应下。
说:“您放心,那丫头一看就是个有才华的,我们公司正好就缺人才。”
裴清术笑了笑,话里有话:“人才也是需要悉心栽培的,就有劳您了。”
他点头哈腰道:“自然。”
当然,这些林琅一概不知。
她只是觉得,自己虽然算不上千里马,但还是遇到了伯乐。
已经算是人生中的一大幸事了。
翟松月很为她高兴,说是等她从荣城回来之后,就好好给她庆祝一番。
她家里出了点事,她得回去处理一下。
林琅正陪着她一起收拾东西。
“这次回去待几天?”
翟松月打着手语:——不出意外的话,五天就能回来了,到时候给你带我们那边的特产。
林琅笑了笑:“好。”
这么多天了,难得看她露出真心的笑来,翟松月也松了口气。
她是五点的飞机,江栩开着车过来接她去机场。
碰见林琅了,还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
林琅对他没好感,连个回应都没有就转身进电梯了。
江栩瘪了瘪嘴,靠着方向盘去问翟松月:“林琅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
活脱脱一只委屈小狼狗。
翟松月笑了笑,安慰他:——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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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松月走后,家里顿时冷清下来。不过隔壁倒是挺热闹,到了晚上准点开始音乐会。
难得周末空闲下来,林琅一觉睡到下午,然后才慢吞吞的起床,给自己做起早餐。
严格意义上来说,早午晚餐一起做了。
牛排煎到全熟,她意思意思的还洒了点胡椒粉。
刚摆好盘准备端出来,门铃响了。
家里平时不会有人来,翟松月昨天才刚回去,就算再快,也不可能今天就落地北城。
她打开可视门铃,看清屏幕中的人后,心脏莫名被攥紧。
那种觉得两人应该就此断了联系,又期待见到他的矛盾情绪在此刻达到了高峰。
裴清术。
他是怎么知道她住在这里的。
犹豫了一会,她还是将门打开。
走廊的灯光不算多亮,他背着光,面容有些模糊。
林琅一只手还扶着门,没有让开:“你怎么来了?”
他笑了笑:“来拿我的伞。”
林琅这才想起,前几天他司机送她回家的事。
估计他能找到这儿,也是因为那天。
林琅让他等一会,她去拿给他。
可是她刚转身,他就一同进来了,倒也没多客气。
正要换鞋,眼神在玄关的鞋柜上扫了一眼,一双女士拖鞋旁还摆着一双男士拖鞋。
他眼神暗了暗。
知道他误会了,林琅出声解释一句:“那双拖鞋是江栩的,他和......我室友是朋友。你就穿这双吧。”
说完,连林琅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去解释。
明明她和谁住在一起,已经和他无关了。
裴清术眼神转柔:“是吗。”
他没有问江栩是怎么和她室友认识的,仿佛并不关心。
“我就这么进去可以吗,离开前我把地拖一遍。”
知道他不想穿别人的鞋子,林琅点头:“没事,反正我也准备给家里来个大扫除。”
裴清术进屋后,看见桌上的牛排:“还没吃饭?”
林琅打开冰箱给他拿了瓶水:“刚醒。”
“周末是应该好好休息。”他脱了外套,随手放在一旁。
林琅看见他已经去解领带了,水递到他面前时,动作稍顿。
他轻声解释:“有点闷。”
林琅点头,将水放下,然后坐在距离他挺远的单人沙发上。
客厅花瓶里每天都有更换新鲜花束,所以屋子里常年一股花的清香。
此刻因为裴清术的到来,平白增了几分寺庙神坛的厚重。
林琅有点局促,裴清术的眼神实在太过直白了,放在她身上,仿佛将她的衣服剥落,让她所有伪装全部失效,只剩下毫无遮掩的身体。
她微微吸气:“你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
他摇头,神情自若:“吃过了。”
话音落,他偏过头开始咳嗽。
林琅眉头皱了皱:“感冒了?”
“好像有点。”
林琅这才察觉倒,他的脸比平时要红一点。
犹豫良久,她最终还是回房拿来体温计,放在他嘴边让他咬住。
裴清术没动,抬眸看她,也不知是不是受感冒影响,那双浅瞳雾蒙蒙的。
看起来,情绪晦涩。
林琅以为他是在介意这温度计之前被人用过:“附近没有药店,美团上买也得半个多小时才能送过来的。这温度计只有我用过,而且消过毒了。”
他垂下眼,抬手扶住她的手腕,好似怕对不准一般,将她拿着体温计的手往自己嘴边送,略微仰首,脖颈扯出一道锋利的弧度来。他轻启薄唇,将那根体温计轻轻咬含住。
在他碰到自己那一瞬间,林琅先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
好像不用温度计都能判断出他在发烧。
可他此刻的动作在她看来如同慢放,她觉得自己越发不纯洁了。
喉咙干咽,仓促移开视线。
满脑子都是她前几天咬着这个体温计量体温的场景,和此刻的重合。
她佯装无所谓,背过身去倒水,但整个人又很难冷静下来。
五分钟过后,裴清术取下了体温计。
他粗略看了一眼,面色平静。
林琅过去,问他:“多少度?”
他抽了张纸巾,将体温计擦净:“三十八点五。”
林琅听后微微一窒:“这么高,怎么不去医院?”
平常人这个度数早全身酸软无力了,他却丝毫看不出异样来:“我睡一觉就好了。”
林琅脱口而出:“那你快去睡一觉。”
话说完,她又沉默。
裴清术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去哪睡呢,小琅。”
爱是能够摧毁一切的东西,理智与决心。
因为对他的爱始终存在,所以没办法完全狠下心来。即使理智告诉她,再次靠近只会前功尽弃。
从前那些日子忍受的思念与痛苦就得从头再来一回。
可心脏被绵软牵扯,对上他的眼神时,她还是先一步妥协。
裴清术,就像是一颗毒药一样,在她这儿。
哪怕知道是致命的,可是自己总是没办法抗拒。
她让裴清术去了她的房间,至少先躺一会,等烧退了再走也不迟。
看着他吃完退烧药,林琅去将空调的暖风打开。
天色已经黑了,隔壁的吵闹又如期而至。
不同于平时的音乐嘈杂,今天响起的是床板咯吱声,还有男女的喘息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