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35)
在城中时,叶蓁一直克制着不掀帘子,等出了城之后,她便偷偷将帘子掀开一角,朝外望外。
春分已过,山上渐染新绿繁花盛绽,若还在春水村,这个时节,山上除了春笋辛夷花正当时,还有许多草药正是采摘的好时节,有时候她一天还会上山两次。
叶蓁此举其实很不合规矩,但兰栎看着她怅然若失的模样,最终什么也没说。
马车行了两个时辰,才到敬春山的行宫。
叶蓁甫一下马车,便有行宫的宫人过来行礼:“奴婢带公主去春和苑。”
春和苑布置的很雅致,庭院里栽了许多玉兰树,此时正值花期,粉白的花瓣缀在枝头,瞧着十分热闹。
叶蓁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不想窝在殿里,便趁着兰栎她们收拾的时候,带了折枝在附近转转时,在经过一处水榭时,竟然意外看见了谢沉霜。
叶蓁脚步轻快过去:“太傅,好巧啊。”
谢沉霜转过身,看着叶蓁:“不巧,臣在此就是为了等公主。”
“等我?”叶蓁杏眸里满是疑惑,见谢沉霜神色不对,她问,“怎么了?”
谢沉霜犹豫片刻,开口道:“臣有一事想问公主。”
第26章 相配
◎一个贵妃的弟弟,一个公主,倒是般配的紧呢!◎
因为从前的事, 叶蓁在谢沉霜面前,总带着一分心虚。眼下突然听谢沉霜说有事要问她,叶蓁几乎是下意识攥紧袖子。
正惴惴不安时, 谢沉霜将一张纸递过来。
叶蓁狐疑接过,看清上面的字时, 她惊诧道:“这是我阿爹的字迹。”
“这是我从太医院叶院判手中得来的。”谢沉霜解释, “之前检查公主课业时, 臣便觉得,公主的字迹有些眼熟。后来去求证了一番, 发现公主的字迹, 与叶家离家多年,至今音讯全无的大公子颇有几分相似。”
叶蓁倏忽攥紧手中的纸,语气发颤问:“叶家大公子?他,他叫什么?”
“叶慈。”
叶蓁眼眶骤然湿热,可她不想在谢沉霜面前失态,便背过身飞快抹了下眼角, 继而问:“你刚才说, 这是从叶院判手中所得,那他与我阿爹……”
“他们是亲兄弟。”说到这里时, 谢沉霜又向叶蓁请罪,“请公主恕臣唐突之罪。”
叶蓁摇摇头, 轻声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阿爹养了她十三年,又对她倾囊相授,然他猝然离世,什么都没来得及交代, 关于他过往, 叶蓁更是无从得知, 如今知道他是叶家大公子,于叶蓁而言是意外之喜。
“公主客气了。”顿了顿,谢沉霜又加了句,“叶院判如今也在行宫,公主可要见他?”
叶蓁认真想了想,摇头道:“暂时不见了。”
谢沉霜眼底滑过一抹诧然,但见叶蓁神色怅然,便没再说什么。
折枝远远站着,看见谢沉霜离开之后,她走进水榭里,就见叶蓁坐在廊椅上,垂眸盯着手中的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遂问道:“公主,怎么啦?”
叶蓁回过神,将纸塞进贴身的荷包里,站起来道:“没事,我出去走走。”
折枝当即要跟上,却被叶蓁拒绝了:“我就在附近,不走远。”
她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时值午后,行宫里人并不多,叶蓁漫无目的走着,还在思索叶老爹的事。
叶老爹走的太匆忙,如今知道他有亲人在世,叶蓁自是要见一见的。但她是晚辈,该她主动上门去拜见人家才是。
只是太后从不许她出宫,她要怎么样才能说服她?
骤然响起的欢呼声,唤回了叶蓁的思绪。
叶蓁循声看过去,就见前面的马场上,黑红相间的旗子迎风招展,有许多锦衣华服的公子,正在挥杆打马球。
看见马球飞来飞去的,叶蓁觉得十分危险,回过神的她扭头就走。刚被截了球,正心气不顺的贺潇,眼尖看见了叶蓁,当即便将气全撒在她身上:“那边那个,给小爷站住!小爷让你走了吗?”
场上原本正在抢马球的众人,闻言纷纷勒停马,朝叶蓁这边看来。
叶蓁听见了,但马球场上还有其他人,她不知贺潇在叫她,便没理会直接朝前走。
贺潇何曾被人这般忽略过,当即气的嘴都歪了,他怒喝一声:“小爷让你站住!你是聋了吗?”
说完,便怒气冲冲打马朝叶蓁追去。
贺潇那群狐朋狗友,齐齐坐在马背上,开始看起热闹来。
“这谁家小姐啊?今儿怎么这么倒霉,赶在贺二不爽时撞上来了?”
“指不定谁倒霉呢!”有人不怀好意笑了声,“那姑娘身上穿的可是贡缎浮光锦,据我所知,这浮光锦一入宫,就被太后娘娘全赏给前不久刚寻回的那位公主了。”
这群人顿时神色各异,有人露出一副看戏的表情,有几个与贺潇平日里交好的,正在犹豫要不要给他提醒。
那头贺潇已骑马追上了叶蓁,他怒不可遏俯身,伸手便要去抓叶蓁:“让你给小爷跑!小爷今儿非……啊……”
话没说完,贺潇突然惨叫一声。
叶蓁听到马蹄声,刚往旁边挪了挪,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叶蓁下意识回头,她身后站着一匹马,马蹄旁躺着一个人,此时双目紧闭不知死活。
正在看热闹的众人,顿时被这个变故惊呆了,齐刷刷扭头,看向击球之人。
竟然是与贺潇交好的祁明照。
众人齐齐愣了愣,便有人开玩笑道:“祁兄这是大义灭亲的啊!”
祁明照冷着脸没说话,立刻打马赶过去。在看台上与人说话的祁明乐,看见了这一幕,当即也往贺潇这边跑。
叶蓁吓了一跳,立刻转身过去,手娴熟搭上贺潇腕间。
“贺二!贺二!”祁明乐拎着裙子跑过来,看见叶蓁在为贺潇诊脉时,十分惊愕,下意识喃喃道,“公主不是只会调香烹茶么,你竟然会医术?”
“略知一二。”叶蓁头也不回说着,贺潇脉象没问题,叶蓁正要去摁他的穴位时,贺潇□□一声后幽幽醒来。
他撩开眼皮,微微侧头,只见天高风软,漫天浮光云蔚融成彩霞,风丝丝绕绕吹过,蹲在他面前的姑娘,一手按着他的手腕,一手拦住耳廓飘飞的发丝。
这一瞬,天上的浮光彩霞,和马场上迎风招展的旗帜,悉数在贺潇的世界里退去,贺潇眼里只有眼前的姑娘。
叶蓁见他漆黑眼瞳怔怔,嘴唇微张望着自己,不由松口气:“你感觉怎么样?”
贺潇怔然,心砰砰跳的很快,嘴唇却说不出话。
叶蓁皱眉,又问了句:“你有没有觉得哪里疼?”
贺潇还是不说话,只直勾勾看着叶蓁,一脸魂儿丢了的模样。
“贺二,好赖说句话啊你。”祁明乐脑袋横插过来。
贺潇一瞬回神,想到自己摔下马的狼狈样,顿时脸红脖子粗,咒骂的话就要脱口而出,目光一晃碰到叶蓁关切的眸光,声音陡然低八度,宛如蚊呐:“胳、胳膊疼。”
叶蓁问:“胳膊哪里疼?”
“从这儿到这儿都疼。”贺潇从掌心指到胳膊肘。
叶蓁轻轻点头:“好,我知道了,你抬下胳膊让我看看。”
贺潇咬牙将胳膊抬起来,可手腕却软绵绵垂了下去。
祁明乐一脸无语。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贺潇这种人,马球没砸出大问题,反倒摔下马的时候,竟然把自己手腕摔折了。
“你刚才叫我,是有什么事么?”叶蓁同贺潇闲聊着,手不着痕迹在他腕间巡逡。
贺潇眼底滑过一抹心虚,但旋即他眼珠一转,违心道:“我是看见马球飞过来,想喊你躲开的。”
说完,他偷偷觑着叶蓁的神色。
“是么?那谢谢你呀。”叶蓁冲着贺潇甜甜一笑,贺潇魂儿都快没了。可下一瞬,贺潇突然嗷的惨叫一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好了,没事了,已经接上了。”叶蓁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