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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25)

作者:耳东霁 阅读记录

夜愈发深了,灯盏爆了好几次灯花,瓦上的夜霜,簌簌往下落。

叶蓁平复好心情,再出来,看见堂中的景象时,顿时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跪着呀!”叶蓁忙跑进去扶兰栎。

山里不比宫里有地龙,只跪了小半个时辰,兰栎的膝盖,就针扎似的疼。兰栎踉跄站起来,笑着答:“奴婢没事。”

“来,先坐下,让我瞧瞧。”叶蓁说着,便要去掀她的裤脚。

“小公主,尊卑有别,这可使不得。”说着,兰栎又要给叶蓁跪了。

“停停停,”叶蓁立马收手,朝后退了两步,一脸头大同她商量,“我不碰你,你也不要再跪我了。”

兰栎见状,只好改行了福礼:“是。”

夜已经深了,叶蓁忙了一天,回来气都没喘匀,就又来了这么一个晴天霹雳,眼下她早已精疲力尽。但看着院子里乌泱泱的人,叶蓁还是强撑着打起精神,给他们安排了住处。

等做完这一切,叶蓁躺到床上时,累的连手指头都都不想抬。

但身体上的累,远远比不上心里的震惊。

叶老爹不是她亲爹!她竟是流落民间的公主!这两个消息,像两道惊雷,劈的叶蓁手足无措。

她平静的生活,再次被搅了个天翻地覆。

外面寒风呼啸,吹的叶蓁心下愈发烦躁。索性一把将被子拉过头顶,在心里自我安慰:或许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一切就能重归平静了。

叶蓁抱着这样的念头,在寒风呼啸的夜里,慢慢睡去。

大风呼呼刮了一夜,到天明方歇。

冬日早上,叶蓁习惯赖会儿床,但今天醒来,她却是迅速穿戴好,朝窗边走去。

外面静悄悄的,未闻人声,或许昨夜那一切,只是她的一场梦而已,叶蓁推开窗。

院中的石榴树上,挂满了冰棱,祁昌弘腰悬佩剑,正站在廊外。

见叶蓁开了窗,祁昌弘冲她行礼:“参见公主。”

叶蓁扣在窗上的手,倏忽收紧。

兰栎闻言也走过来,冲叶蓁行礼:“公主您醒了,奴婢服侍您梳洗。”

这下叶蓁不得不面对现实了。

梳洗过后,叶蓁叫住兰栎:“我还不知道,你们怎么称呼?”

“奴婢兰栎,是寿安宫的女官,外面那位,是禁军统领祁昌弘祁统领。”

叶蓁点点头,想了想,又问:“你能同我说说我娘么?”

小时候,看见别人在娘亲里撒娇时,叶蓁艳羡不已,便去问叶老爹要她娘。

叶老爹躺在摇椅上,灌一口酒,然后掀开眼皮看她:“你没有娘,你只有我这个爹。”

那时候,叶蓁一度怀疑,她娘给她爹戴了绿帽子,然后跟人跑了。所以每次说到她娘时,她爹才会那个表情。却从没怀疑过,她不是她爹亲生的。

见叶蓁主动开口询问,兰栎便知道,她已在慢慢接受这件事。

“太后娘娘本是徐家嫡女,及笄后嫁给了先皇做王妃。后来先皇登基后,娘娘又被册封为了皇后……”

叶蓁安静听着,她本是好奇,她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却只从兰栎口中听出,她娘出身高门,一生顺遂安康,从高门嫡女成为王妃,再从王妃成为皇后,最后成了如今的太后。

听着尊贵又遥不可及。

兰栎见叶蓁垂着眼睫,她不知叶蓁在想什么,便试探问:“太后娘娘和陛下在上京等公主,眼下时辰还早,不若咱们今日便动身吧?”

“今日不行。”叶蓁拒绝了。

村里几位老人,近日身体不适,一直吃着她开的药,若她突然走了,他们的药只怕会就此断了。

叶蓁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若是能处理完,后日动身。”

她从小和叶老爹相依为命,如今得知自己还有亲人在世,她自是要与他们相见的。但在走之前,她得尽一个医者的本分。

村里地方小,消息传的格外快。

很快,邻里们都知道,叶蓁过两天要出远门了。叶蓁家里有士兵,他们不敢去叨扰,便趁着叶蓁出来送药时,纷纷围过来说话。

“是那些贵人,让你去出诊吗?”

“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那你过年能赶得回来么?”

叶蓁是村里唯一的大夫,她医术远近闻名,诊金药费收的也比别人低。她这一走,村里人看病,要么去县城,要么就去隔壁村,十分不方便,所以大家都舍不得叶蓁。

叶蓁同他们说了会儿话,众人这才各自散去,唯独四婶还站在那里。

四婶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

叶蓁走过去,亲昵挽住她的胳膊,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舍:“四婶,我明天就要走了。”

四婶也舍不得叶蓁。

可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上次四婶怕叶蓁所托非人,而这次是叶蓁的生母找来。天底下没有那个当娘的,会对自己的孩子不好。

叶蓁同四婶道完别回去时,兰栎和祁昌弘都在院中站着。

“公主。”兰栎立刻迎过来。

叶蓁放下竹篓,同他们道:“我的事办完了,我们明日便出发吧。”

当天夜里,叶蓁收拾要带的东西时,翻出了一支玉簪。

是她及笄时,谢沉霜送她的那支。

叶蓁握着那支簪子,坐在灯下,细细抚摸了许久,这才珍而重之的将它装进盒子里,与叶老爹留下的几本医书,以及她惯用的那套银针,一同放进包袱里。

第二日,旭日初升时,叶蓁跟着兰栎等人出村。

路上遇到了不少邻里,他们如常同叶蓁打招呼,还有人道:“叶蓁,早些回来啊。”

叶蓁笑着应了。

祁昌弘的下属,已在村口将马车准备好了。

叶蓁甫一走近,便有一个士兵跪下,要给叶蓁做人凳。叶蓁下意识后退一步,旁侧的人当即咤骂道:“蠢货,还不快拿凳子来。”

那士兵立刻搬了凳子来,叶蓁踩着凳子,正要上马车时,身后远远传来疾呼声:“等等,叶蓁,等等。”

见四婶抱着布包跑过来。

叶蓁立刻又下来了,四婶气喘吁吁跑过来,将手中的布包塞到她手里:“拿着路上吃。”

是刚煮出来的鸡蛋。

叶蓁立刻推辞:“四婶,三丫她们还在长身体,这些留给她们吃。”

“家里还有呢!这些是给你的,不准推辞。”四婶摁住叶蓁的手,沉着脸瞪她。

叶蓁只得接了,同她叮嘱道:“四婶我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再忙也要记得吃饭。”

“放心吧,我晓得。”

两人话别后,叶蓁由兰栎扶着上了马车。甫一坐定,叶蓁又掀开车帘去看四婶。

四婶原本在抹眼泪,看见叶蓁探出头来,便红着眼冲她摆手:“去吧。”

祁昌弘打马过来,请叶蓁示下,叶蓁只得点头。

“驾——”

车夫将马车往前赶,叶蓁探出头,看见四婶还站在原地。

叶蓁心里顿时五味杂全。

两个月前,是她送谢沉霜走,如今又换成四婶送她走。等到彻底看不见四婶后,叶蓁才恋恋不舍放下帘子,抱紧了手中的包袱。

谢沉霜说,他住在上京的永安坊。也不知道,这次去上京,能不能看见他。

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他的眼睛应该已经好了。但他从未见过她的样子,即便到时候,她站在谢沉霜的面前,只怕谢沉霜也认不出她了。

只这样想着,叶蓁心下已是酸涩不已。

可是她辜负他在先,她怨不得旁人。

————

紫云山,玉真观。

日光跃过半掩的雕花窗,落在幽深僻静的禅房里。

房中檀香袅袅浮动,一个身穿僧袍,发须皆白的老僧人,站在谢沉霜面前,他念了声‘阿弥陀佛’后,道:“谢施主,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青羽和紫黛屏息以待,目不转睛盯着谢沉霜。

谢沉霜一身白衣,坐在蒲团上,闻言,缓缓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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