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梦游(67)
迟晏冬回到家里时, 已经快到十二点。
夜晚霜露深重, 空气里沁着一阵冷濛濛的水汽。
他从车上下来时,车上那两人还在斗嘴,深冬时节万物都萧瑟,然而南方小城的树木却好似不知时节, 不合时宜地在旁边伸出一截碧绿枝桠。
迟晏冬抬手拨开树枝, 像是对这个场景习以为常,连下车都未同那两人讲。
没走两步, 却被徐未名叫住:“你的手,自己一个人行吗?”
迟晏冬回头, 说话时唇ʝƨɢℓℓ边喷出一阵白色雾气,挑眉:“我说我不行你留下来照顾我?”
姜荨虽然在和徐未名吵架, 但这时也不忘护短, 从车里伸出一个脑袋来:“那肯定不行, 他今晚要陪我。”
“谁说我要陪你了?”徐未名抬高了一点声音, “等下到市里你就赶紧去找你经纪人, 别给我添麻烦。”
这两人说不了三句话就得吵起来,迟晏冬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连“再见”都懒得说,直接摆摆手就走了。
他走时,只当自己一会功夫就会回来, 拎着个电量只有百分之十的手机就出门了。
这会儿,手机已经自动关机很久了。
他轻轻叹了声气, 想到下午时月出门时的承诺。
不确定自己此时更怕时月今晚来找他扑了个空。
还是更怕她今晚压根就没来找他。
正这么想着, 他推开门, 突然看到明朗月色下, 抱着他门前的柱子, 睡得正香的小姑娘。
她身上衣服穿得厚,整个人缩在一起蜷成一团,大概睡得不太舒服,她眉头皱得很紧,素净的面庞在夜色里看起来像某种柔软的小动物。
迟晏冬喉结不自觉地滚了下,有那么短暂的几秒钟,差点忘记呼吸。
他阔步走过去,高大身影覆盖在她的身体之上,为她遮挡住了头顶霜白月色。
门前廊灯的光也被他挡住了大半,她的脸被隐没在了一片虚影中。
迟晏冬半蹲下去,嗓音沉冽,唤她:“时月。”
没人应。
迟晏冬又唤:“姐姐。”
低沉的,软绵的,拖腔拿调的。
男人清澈的嗓音好似穿越了时月的梦境,叮叮当当敲击着她的耳膜。
她倏然睁开眼来。
将醒时的视线很是模糊,眼前只有明明灭灭一片影子。
他的身形修瘦挺拔,轮廓线清晰,优越得有些过分。
时月腔调软绵地问:“你回来啦?”
“嗯。”
“我等了你好久。”委屈的声音。
迟晏冬神情稍顿,见她从地板上坐直,却因为神思仍不清晰,身子不可遏制地摇晃了一下。
他反应很快地抬手隔开她脑袋与旁边廊柱的碰撞。
柔软的面颊贴上来时,他的手腕因被重力撞击而渗出一阵震动来。
他的脸色微微发白,硬是将差点溢出口的轻嘶又吞了回去,指腹温柔地摩梭了下她耳垂,低声道:“突然遇到一点急事。”
“等很久了?”他抬起眉。
时月咕哝:“还好。”
停了两秒又说:“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然后走了。”
说完这话,她脸转向旁边,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睡醒,心里防线比较脆弱,又或者只是太困了。
她的眼睫浸了一层软凉的水意。
刚睡醒的脸颊又软又红,格外好欺负的样子,讲话的声音很糯,带着不自知的嗲意。
迟晏冬心脏软塌塌地陷下去,觑着她,低笑:“怎么会?”
时月低下头,手指伸过去,小心翼翼握住他手掌。
只是虚虚握着,她没敢太用力,因为太紧张,喉咙显得很是干涩喑哑。
“迟晏冬。”她说,“你还、还愿意,和我谈恋爱吗?”
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的,明明害羞得不行,紧张得不行,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还是努力抬起眼睛。
眸光明亮地注视着他。
迟晏冬垂眼,不自觉地咽了咽喉,居高临下看着她。
时月等了一会儿,眼里雾气更重,问他:“你不愿意吗?”
她说完,又连忙低下了头,咬住唇:“你不愿意也很正常,我之前出尔反尔,优柔寡断,想太多……”
她絮絮叨叨,怕他不好拒绝,先他一步就替他找好了所有的理由。
话未说完,后颈倏地被人按住。
男人指骨坚硬而修长漂亮,指甲修得短平圆润,曲起的手指颇有力道地陷进她后颈的皮肤里。
她不得不抬起头。
目光所及之处,男人眉峰聚起来,神情微顿片刻。
下一刻,他犹带着几分烟草气息的亲吻就蓦地压了下来。
时月眼睫轻颤,顺从地张开嘴。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内积压太多情绪,他这次吻得比前面那么多次都还要凶。
她反应有些迟钝,被人攻城略地犹不自知,亲到后面,她舌根都开始发麻,耳边响起暧昧的水声。
她的脸红得更厉害,柔软的嘴唇与他相贴,两人鼻尖都碰到一起。
呼吸与呼吸交缠。
明明是在室外,她却感觉全身都腾起令人难耐的热意。
她有些难受地偏过头,整个大脑都懵然起来,却还不忘自己的目的,微喘着气提醒他:“你等一下。”
声调都缠着几分缱绻水气。
时月耳尖颤动得厉害,睫毛也跟着细细地颤。
迟晏冬的唇稍稍退开,似裹着狂云的视线垂下来,黑眸幽深,沉沉看着她,似从鼻腔里溢出一句慵懒沉哑地:“说。”
手指却不老实地伸过去,漫不经心摩挲着时月被亲得通红的唇瓣。
她的嘴唇柔嫩温软,被他那样风卷残云地掠夺,此时又经手指一碰,火辣辣地疼。
她有些难受地舔了一下自己微有些干燥的嘴唇。
却不小心,将他的手指也一并含进了唇缝里。
空气蓦地一静。
他长睫微掀,素来如霜如雪的冷淡面庞上覆上一层薄红,欲气得很。
低着眼,手指撬开她唇齿。
时月牙齿快速在他指腹上咬了下,又连忙将脑袋朝后退开。
她身上好像有着两种全然相反的、矛盾的气质。
有时害羞得要命,有时又很大胆,撩人的小动作一套一套的。
撩完,却又不负责,在对方欲//望被激起来的时候,她又迅速缩回去,藏起来,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无辜地看着你。
迟晏冬手指捏了下自己的喉结,有些无奈地低哂了声。
又听时月软绵绵地问道:“你还没说,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直到两人进屋,迟晏冬都还抖着肩膀禁不住地笑。
时月整张脸都烧起来,有些不自在地站在沙发边,略显倔强地给自己辩解:“我这个人,很讲究形式的!”
迟晏冬心不在焉地:“噢。”
时月:“必须要确定,事情才成立。”
迟晏冬垂着头,眼角眉梢都被笑意占满,长手一伸将她捞进自己怀里。
时月低下头,虽然还是有点害羞,但还是顺从地坐到了他的腿上。
两人距离挨得极近。
时月抬眼看了看他,心里觉得她现在应该去搂他后颈。
但手臂朝上抬了抬,又不知怎么才能自然而然地放上去。
这真的太尴尬了。
时月咬住唇,准备硬着头皮抬起手,谁知,正在这时,迟晏冬刚刚充上电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于是,时月刚刚鼓起的勇气又胎死腹中。
迟晏冬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时月略显颓丧地收回去的双手,轻啧了声,侧身将手机拿起来。
是徐未名打来的。
他皱了皱眉,言简意赅:“说。”
徐未名语气听起来很是烦躁:“你老婆那儿还有空房吗?”
他们两个距离很近,虽然手机没开外音,但时月还是清晰地听见了徐未名那句“你老婆”。
她连心窝口都蓦然一烫,有些不自在地抬起眼。
迟晏冬却仿似因他的这一句话而心情好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