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月说：“本来睡了, 被雨声吵醒了。”

“哦哦。”赵声声说, “累死我了，我刚下班, 吗的，京市这天儿根本就不是人待的, 我感觉我被冻得都呼吸不过来。”

她是今年秋天才被调去京市的，一开始还大夸特夸首都的繁华。

结果, 不到一个月, 就开始每天在群里吐槽, 说感觉自己总有一天会冻死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里。

时月不由得弯了弯眼, 说：“你都去了这么久, 还没适应啊？”

“我永远都不可能适应这个鬼天气！”赵声声说，“今年失策了，明年冬天到来之前，我一定要逃离这个鬼地方。”

她说着，大概是坐到了出租车里, 声音比刚才听起来稳了些，听筒里的风声也消失了。

她叹气道：“说实话, 有时候我感觉挺佩服你的, 你那时候说你要从容城台辞职了, 虽然大家好像都觉得不赞同, 但是我其实挺羡慕你的。”

时月笑说：“羡慕我不求上进的勇气吗？”

“不是啊。”赵声声说, “我跟你说，我那天计算了一下，我每天六点起床，化妆，洗漱，然后去上班，说是晚上九点下班，但其实我们从来就没有准时下班过，周六日的时间也几乎全部被工作占用掉。”

“我感觉我的人生好像被一个名为‘工作’的猛兽吞噬掉了。”

她叹了口气：“所以，很佩服你这样果断做出改变的勇气。”

她在北方生活了一段时间，说话的腔调里不自觉地带了一点点北方的口音。

时月抿了抿唇，在深夜里压低声音：“但我觉得你这样也很酷欸。”

她说：“感觉永远都不会被打败，永远都不会向命运投降，感觉很像我小时候看过的元气漫里的人物。”

女孩子声音轻细而软糯，像一阵清风流淌在山涧里。

赵声声瞬间觉得自己满身的疲惫都被她用一只手温柔地展平了。

她咧开嘴笑了笑，说：“那我就接受你的夸赞了！”

时月点头：“嗯嗯。”

赵声声在那头像是笑了声，又道：“差点把正事忘了，时月同学，老实交待，你和迟晏冬到底怎么回事？”

她故意做出审问的语气，时月也觉得很好奇：“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校友群里都快爆炸了你没看到啊？”赵声声说，“就今天晚上，有人发了个截图到群里，说大神官宣了，都在问和他一起合照的女孩子是谁。”

时月怔住，将通话切到后台，想打开校友群看一看，却陡然发现校友群底下，迟晏冬的头像旁显示着一个红色的“3”字。

时月手指顿了顿，径直点开迟晏冬的聊天框。

小师叔：【抱歉。】

小师叔：【今天给陈玩他们发合照时，不小心发到了班级群里。】

小师叔：【小猫哭泣.JPG】

时月太阳穴跳了跳。

赵声声还在那边说话：“我当时还在忙工作，就没仔细看，估计这会儿已经有人认出照片里的人是你了。”

时月想了想自己聊天框里一串未读消息，有些头疼地“嗯”了声。

她拇指按在屏幕上，想要点击返回，手指却不小心碰到一个表情包。

下一秒。

小时不识月：【兔兔想要亲亲.JPG】

时月心里一慌，连忙撤回。

紧接着，聊天框里却又跳出一条。

小师叔：【小猫亲哭你.JPG】

时月：“……”

小师叔：【被雨声吵醒了？】

他这句话有点出乎时月的预料，正常人都应该像赵声声那样，猜测她还没睡觉。

时月盯着和他的聊天框看了会儿。

赵声声那边应该是已经到家了，语速很快地同她讲：“我要下车了，外面冷死了，好冻手，先不跟你说了，回去再说。”

时月连忙道：“好的。”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音，赵声声就把电话挂掉了。

时月重新蜷进被子里，想了想，手指慢吞吞在聊天框里打字：【没关系……】

才输到一半，迟晏冬忽然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小师叔：【看窗外。】

时月愣了愣，掀开被子走下床，拉开窗帘后才发现，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转成了雪。

并且，雪下得还不小，地上已经覆盖了浅浅一层白色。

时月把窗户打开一点点缝隙，外面的飞雪里面争先恐后飘进来，有几片落在了她的脖子里。

时月不由得哆嗦了下，连忙将窗户重新关上。

她卧室的窗户是一个拱形，窗框是金属制的，上面染了浅绿色的漆。

年月久了，漆皮被蹭花了一些。

切割整齐的玻璃窗框外面，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乍一看，好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场景。

时月方才还忐忑不已的心情，立马被驱散得干净。

她扒着床沿往下看，才发现底下竟然停着辆车，明显是迟晏冬那辆。

车旁，男人也未撑伞，只穿一件呢子大衣，懒散靠着车门而战，手边明明灭灭闪动着一点火光。

时月很少见迟晏冬抽烟，她不禁有些讶异。

飘飘荡荡的雪花让他唇边吐出的烟雾都变得梦幻起来，男人微仰着头，神色清淡地睨着她，眉眼间似乎散落出点点清浅笑意。

时月抿了抿唇。

心脏没来由跳快了几分。

下一刻，就见男人侧身，半个手臂伸进车窗里，像是在丢烟头。

丢完，才漫不经心重新又抬起眼，朝着她晃了晃手机。

时月怔了怔，回身去拿自己的手机，才发现他给她打了电话。

她抿起唇，接起。

“喂？”迟晏冬嗓音沉哑，带了几分严寒的凛冽。

时月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心不在焉也回了一句：“喂。”

他们现在的行为，太像是刚刚恋爱的小情侣了。

时月感觉自己整颗心脏都被搞得七上八下。

她并不是第一次恋爱。

甚至，严格来讲，她一直不能确定，她和迟晏冬究竟是不是真的在谈恋爱。

但此时此刻，樱川大雪隆冬的夜色里，她还是不可遏制地，被这个男人撩动了久未有波动的心弦。

她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重新走到窗边。

听筒里寂静的要命，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声，就只有呼啦啦的风声，还有几乎听不见的落雪声。

时月看到他头上肩上都落了雪，男人身姿挺拔，肩宽腿长，就只是这样平常地往那儿一站，就好像是从精致画报里走出来的人。

她手指扣动了一下面前的窗扣，软声问他：“怎么不撑伞，你不冷吗？”

“还好。”迟晏冬像是低笑了声。

时月又问：“你怎么这个点在这里？”

迟晏冬单手插/进大衣的口袋里，眼微垂，听见这句问话，嗓音沉冽，喉腔里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照片发错了。”他说，“怕你不高兴，睡不着，就过来了。”

他如ʝƨɢℓℓ此坦然，倒教时月不好意思。

她说：“我没有生气的。”

“噢。”迟晏冬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放松了一点，像是条件反射地这么应了声，停了须臾，又说，“那你……很高兴？”

“……”时月不知道他是什么逻辑，平静道，“倒也没有那么高兴。”

“那我还是让你不高兴了。”他又总结。

时月抬手按了按眉心，感觉自己快被绕晕。

“我就不能不生气也不高兴吗？”时月真诚发问。

“……这样。”迟晏冬翘了翘唇角，停了好久，才不紧不慢回了句，“也行吧。”

“……”

“为什么不生气？”少顷，他又问。

时月想了想，说：“我们不是在……在谈恋爱吗？那你跟别人说很正常呀。”她嗫嚅了下，像是不理解迟晏冬为什么会觉得她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嘴巴快于脑子，脱口而出道，“正大光明的谈恋爱，又不是偷/情，为什么要偷偷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