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契约婚姻(10)
乐善不免又叮嘱上一句,“过两天那边报到,我跟你一块去看看。”不然不太放心。
时仲抿起笑,“好的,谢谢姐。”
乐善不在意地摆摆手,想说的都说完了,跟他道声晚安,回屋洗洗睡了。
睡到半夜,床上一直昏睡的乐母突然醒了,弄出的动静惊醒乐善。
她赶紧爬起来拉开灯,问母亲是要上厕所,还是渴了想喝水。
乐母精神头很好,先让乐善扶她上了回厕所,然后跟她说:“妈想喝红糖水,你爸跟我认识那天,话都不会讲,只拼命给我倒红糖水,害得我跑了好几趟厕所,差点丢人。”
话说得很嫌弃,语气中却是毫不遮掩的回念和甜蜜。
“还有你哥,小时候也最喜欢喝这个……”
在乐母的叙说中,乐善察觉到什么,红着眼眶将红糖从橱柜里找出来,用煤炉子上一直热着的水冲了一碗红糖水。
乐母捧着碗一点点嘬饮,喝完后满足地舒口气,那些陈年往事也讲得差不多了。
她指使乐善把她压箱底的那套衣裳拿出来,那是当年她嫁给丈夫时穿过的,她想穿着走。
“妈,你别吓我!”乐善满脸恐慌,眼泪控制不住地冒出来,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乐母很坦然地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笑着催她:“有啥好怕的,快点去,妈想自己穿,不麻烦你们。”
乐善哽咽着翻箱倒柜,将那身样式老旧却保存得很好的青布衣裳找出来,亲眼看着母亲动作灵活地穿上,再也不能欺骗自己。
母亲这样分明是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
乐母穿好后仔细抚了抚衣服皱褶,又给自己梳起两条辫子,系上两条蓝手绢,对着小圆镜子照了照,感觉不太满意。
乐善眼泪汪汪地递上雪花膏和胭脂盒,得到母亲赞赏的一眼,再哭着给她烧了两根火柴棍。
乐母就用这些东西给自己描眉画眼化了一个简单的妆,仿若还是当年的二八少女一般,美美地欣赏片刻,重新躺到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腰间,闭起眼睛,一脸安详。
乐善心里咯噔一下,不敢上前查看,愣在那儿呜呜哭起来。
这时候乐母突然又睁开了眼睛,很无奈道:“哭啥呢,觉都让你哭没了,妈还没死,真死了你得记住把妈跟你爸你哥埋一块。”
乐善破涕为笑,只顾得庆幸她还好好的,并没有细想她后面话里的深意。
“好了,别哭了,快睡吧,妈就是之前睡多了,半夜起来活动活动。”乐母说完再次闭上眼,胸口微微起伏。
乐善发现这一点,以为是自己吓自己,赶紧擦了擦泪灭灯躺下,盯着黑暗中床那边很久,人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第二天五六点的时候,外面不知谁家养的大公鸡嗷嗷打鸣,把下半夜睡得很不安稳的乐善吵醒,下意识爬起来摸了下床上人的手,感觉还是温热的才放心。
但随后她的身形就僵住了,因为那手虽然还算温热,但并没有脉搏的跳动。
乐母备受病痛折磨许久,身上早已瘦骨嶙峋,手上更是没多少肉,一层皮下凸出的青筋很明显,脉搏也很好摸,可乐善刚才抚过她手腕,没感觉到一点点跳动。
乐善脸色瞬间煞白,颤抖着试了试母亲鼻息,鼻息已经没了,继而不死心地趴到她胸口上倾听,没听到一点声响,最终不得不接受一件事实。
她的母亲,她的妈妈,终究还是离她而去了。
“妈,妈啊——”
晨光微熹的早上,乐家平房里传出一声悲痛的哭泣。
许多起得早的邻居探头朝声源望去,大概猜到了什么,纷纷摇头叹气。
隔着一间屋子的时仲听到动静,初时迷茫一瞬,突然睁大眼睛,立即下床往乐母屋子里冲。
那屋里亮着灯,他一眼看到乐善正趴在乐母身上失声痛哭,而乐母神态安详地躺在那里,脸上泛青,无知无觉,显然是已经走了。
“姐……”时仲上前轻轻拍了拍乐善的背。
乐善抬头露出通红的双眼,看到他猛地扑到他怀里,搂住他的腰埋头痛哭道:“时仲,我妈走了,以后就剩我一个人了呜。”
时仲向后踉跄一步,拼命稳住后便感到腰上的布料被泪水润湿,滚烫得心狠狠揪了一下。
他情不自禁地跟着流泪,试着摸上她毛茸茸的头顶,慢慢摩挲着安抚。
“伯母走了,你还有我。姐,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两人正抱着哭成泪人时,梅婆婆倒腾着小脚匆匆赶到,看到屋里的情形,大腿一拍提醒:“都啥时候了,别光顾着哭,快点操办起来呀!”
在她之后,其他准备帮忙的邻居紧随而至,后面陆陆续续地还不断有人过来。
大伙知道两个小年轻经事少,没指望他们能干什么,直接把与乐家走得近且是乐父战友的伍叔请过来主持大局。
乐善并不知道,她母亲早与伍叔谈论到身后事,要求一切简办,并像乐父乐大哥当初一样火化,骨灰和他们埋一块,不用多占地方。
这些全都是伍叔来操办的,有空的邻居在一旁帮忙,全程不需要乐善多插手。
她也没那个精力,单是哭灵哀悼就用光了她所有的心神,根本无暇他顾。
时仲一直陪在她身边,如同真的女婿那样为乐母披麻戴孝,最后摔盆时还是他帮乐善摔的。
期间时父暴露出来,大家却都没怎么注意到他,等发现的时候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只知道时家那边只剩这一个长辈,人还傻傻的,便被乐善接到乐家养老。
看到时仲给乐母送了终的份上,众人对此都没什么异议,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个孩子都是孝顺的。
可惜乐母命薄,享不了太多这样的福。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写得我眼泪汪汪的,感觉自己太感性了,以前和同事去看电影,别人都面无表情,就我眼泪哗哗地流,还要被他们笑话╭(╯^╰)╮
第9章 走出
丧事简办,只花了三天时间。
第一天设灵堂通知亲朋好友,第二天招待来客哀悼逝者,第三天乐母的遗体被送往火葬场化为骨灰。
因为乐母想和丈夫儿子合葬,乐善拿回母亲骨灰盒后,还向民政部门提交了一份家属请入烈士陵园的合葬申请。
乐父和乐大哥的骨灰当初是放在一块的,现在再加上乐母的也不占地方,想来上头会同意这个请求。
在这事上,乐善只提交了申请,后面都是伍叔去跑的,在有消息之前,骨灰盒先放在家里。
乐善为此搬去母亲原本的房间,把自己住的中间那屋设置成灵堂,里面放上长桌,桌上摆着三块灵牌和一坛骨灰,后面的墙上挂着三张半身黑白相,用黑木框框着,外头包着白布纸花。
爸妈和大哥虽然不在了,但他们永远活在她心中,以后她想他们了,可以来这里看看,跟他们说说话。
乐善神色哀伤,望着烛光下三人留存在相片中的音容笑貌,目露追忆和怀念。
时仲这时敲了敲门进来,端着碗稀饭劝道:“姐,你已经两三天没好好吃顿饭了,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啊,快喝些粥吧。”
乐善摇了摇头,“我喝不下,你先放着。”
时仲坚持递过来,难得强硬地把碗和勺塞到她手里,“伯母肯定希望你好好的,姐忍心叫她失望吗?”
乐善端着粥碗,暖暖的热度仿佛直达心底,让她冰冷死寂的心脏怦地一下,重新恢复跳动,再次回到人间。
“好,我吃!”
一碗大米熬的稀粥,量和温度都刚刚好,吃下去后令人精神舒缓,身心舒坦。
时仲看她吃完,不禁松口气。
“姐,人死不能复生,你多节哀,不要辜负伯母的期待,伤到自己身体。”
乐善收拾好心情,点头道:“谢谢,我懂的,这几天麻烦你了,时叔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