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出门走了。
护士刚刚送过药,距离下一次医院活动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刚好是个空档,楚酒从床上下来。
韩序也坐起来,“你要去停尸房?我跟你一起去。”
他不动声色,装作没事,楚酒却能看得出来,他把两条腿挪到床沿下时,动作比平时慢。
“我们走吧。”
韩序扶着床栏杆站起来,在站起来的一瞬,脸色发白。
楚酒当然不会让一个刚生完宝宝的产夫跟她一起做任务,过去按他坐下。
“没关系,你先躺着,我叫白落苏陪我一起去。”
停尸房这种地方,楚酒确实不太想一个人过去逛。
外面走廊上很安静,没有护士,楚酒悄悄溜出门,摸到307病房外,顺着门上的小窗往里看。
307病房也有五个床位,其中三张床上有人,靠窗的一号床空着没人住,二号床倒是有人住过的痕迹,不过人不在。
楚酒悄悄地把307的门推开一个小缝。
离门最近的五号床上坐着的,就是那个和言不秋同一家医院的耳鼻喉科大夫,楚酒悄声问他:“你知不知道白落苏去哪了?”
耳鼻喉科大夫也认出楚酒了,回答:“白落苏刚才被护士带走,做检查去了。”
看出楚酒有点担忧,他又补充,“不用怕,说是简单地做个心理评估而已,看看他精神分裂的状况。”
楚酒谢过他,退了出来。
白落苏也不在。
看来这个停尸房,得她一个人去。
昨晚动齿轮的时候,楚酒就看清了整座透明大楼的结构,停尸房在地下一层的一角。
好消息是,就昨天晚上的观察结果,停尸房没有任何固定守在那里的NPC。
楚酒悄悄地摸下楼。
地下一层,楼梯旁边的白墙上,明明白白地贴着一个警告标志:医护人员工作区域。
就算是自由活动时间,病人未经允许,进入医护人员工作区域,如果被抓住的话,也要被送去规训电击。
楚酒对警示牌视而不见,直接往里走。
地下一层没有窗,只有白色的日光灯管照明,不知这里原来是度假村做什么用的,现在幻化的样子是和楼上一样的走廊,房间不多,而且都锁着。
走廊的墙上贴着一张纸,上书“停尸房”三个大字,外加一个向前指引的红色大箭头。
楚酒沿着箭头的方向往前,耳边又幽幽地响起了恐怖片式背景音乐,若有若无。
有人的时候它不响,非在这种时候瞎响,它就是故意的。
隐隐的背景音乐也就算了,楚酒最怕的,是它什么时候突然轰地一声,没有防备,能活活把人的心脏吓停跳。
走廊到底,楚酒终于看到了一扇门,门上挂着显眼的“停尸房”的牌子。
门根本没锁,连关都没关严实,大概是因为放在这里的东西,估计也没谁想偷。
楚酒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据钟瑶他们说,游戏茧里死去玩家的尸体都被送到这里来了。
所以里面的尸体全是真的,不是幻象。
楚酒给自己默默鼓劲:上个游戏茧里,已经在看上去切得乱七八糟的死人堆里滚过一回,这回好多了,起码应该是整整齐齐的,应该也没多可怕吧。
她轻轻拉开那扇门。
门只开了一点,一股冷气就呼地从门里冲了出来,楚酒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随即明白了。这里本来是度假村,当然没有能存放尸体的冰柜,为了尸体不那么快腐败,只能把房间里的空调尽可能地开到最低。
楚酒溜了进去。
里面是个挺大的房间,没有人,只在角落开了一盏小灯,昏昏暗暗的,地上是粗糙的水泥地,白墙简单粉刷过,也漆着半人高的绿漆。
房间里摆着一排排的军绿色单人简易行军床,排得整整齐齐,因为地方局促,床与床之间挨得很近,
大多数床上都躺着尸体,好在全部从头到脚,蒙着薄薄的白床单。
楚酒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捏着,提到喉咙下面一点的地方,怎么都放不下去。
楚酒:系统,你要是现在敢突然吓唬人,你就死定了。
这里除了一排排尸体,几乎没有任何其他家具和杂物,楚酒在整个房间里找了一圈,也没看见哪里有纸张类的东西。
楚酒干脆趴下,把头贴在地上,看了一遍地面。
地面打扫得很干净,除了一条条行军床的床腿,能一眼望到头。
现在唯一没找过的,就是那些放尸体的床上,白床单下面。
系统不做人。
楚酒在心中叹了口气。
最好按顺序一个一个地来,才知道哪张床找过,哪张床没找过。
楚酒走到靠近门口的第一张床前。
床上的尸体盖着白布,床头用一小条扎东西用的白色塑料绑带挂着一张小标签,上面用潦草的笔迹手写着姓名、性别、死亡年龄和死因。
这是个五十二岁的男人,死因是“违反医院规章制度”。
楚酒伸手掀开床单。
男人躺在那里,身上穿着病号服,一目了然,床上和身上都没放着纸张。
暂时可以不用搜身,时间有限,先泛泛地找一遍再说,因为言不秋说过,他随手往哪里一放就忘了拿,应该不会“随手”塞进尸体的衣服里。
楚酒伸手试了试,男人没有呼吸和脉搏,皮肤冰凉,已经死透了。
楚酒把他用白床单重新盖好,转身去掀隔壁第二张床尸体上的床单。
她的手才一拉开床单,就是“轰”的一声响。
是背景音乐。楚酒在心中诅咒了系统十万遍,用余光也能看见它在闲得没事瞎轰隆什么。
刚刚的第一张床上,那个盖着白布的男人坐起来了。
他的眼睛睁开了,脸色青白,木呆呆没有焦距地盯着前方。
死人不会动,真的尸体肯定还躺在床上,诈尸什么的,当然是系统制造的幻象。
他半天不动,楚酒挥了一下手。
她的手穿过了诈尸的男人的身体。
这个坐起来的尸体确实是个幻象,还是个不能互动的幻象,像个影子。
不管它闹什么妖,统统都是假的,楚酒在心中默念,见这影子没有攻击的意思,就不再理他,扫视一遍第二张床。
第二张床上躺着的是个阿姨,死因是“手术愈后不良”。
是这家黑医院胡乱做手术的受害者,她也没有偷藏言不秋的排期表。
楚酒帮她把白床单重新盖好时,身后有什么东西一晃。
楚酒回过头,看见第一张床上,诈尸的男人的幻影呼地重新倒下去了。
就像有只无形的手一样,他身上的白床单自动重新盖好,恢复成刚刚直挺挺躺尸的样子。
从诈尸到床单自动恢复原状,都是幻象而已,人家其实根本没动过。
楚酒绕过第二张床,继续掀开第三张床的床单。
又是“轰”的一声响。
楚酒这回有心理准备,没怎么被吓到,回过头,看见阿姨也直挺挺地坐起来了。
楚酒明白规律了。
只要掀开下一张床的床单,上一张床上的尸体就会呼地坐起来诈尸。
系统这是在玩多米诺骨牌呢?
再下一个,果然也是。
被它一声又一声地“轰”习惯了,也就不太觉得了,楚酒一张床接一张床地找过去,从门口一路找到最里面靠墙的床位,看完整个第一排,都没有发现手术排期表。
她绕过停尸床,去掀开了下一排靠墙的床位的床单。
这回坐起来的,并不是第一排尾巴那位,而是旁边一位还没被楚酒掀过床单的。
楚酒:咦?
楚酒的强迫症发作,走回门口,试着掀开第二排靠门的第一位的床单。
终于“轰”的一声,遥遥的,第一排靠里的最后一位,终于应声坐了起来。
原来这多米诺骨牌式诈尸的路线,不是弓字型,而是之字形,第一排的尾巴,要回过来接第二排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