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柠淡定地跟他解释：“他们说要给你钱，是因为想把你说的那些事做成报道播出去，电视台有钱赚，你才有钱拿。可想要把别人说的做成新闻，那也不可能是只听一个人说，肯定也要找当事人核实，他们既然找了你，当然也会找林应钦，还有其他人，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盛听得有点懵了，有点不耐烦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就说这钱你们给不给吧。”

司柠皱了皱眉，“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会对林应钦造成什么影响？别人一撺掇，你就要坑自己亲儿子？”

“哼……”

林盛冷嗤一声，“亲儿子？他有拿我当他老子吗？当初我跟你们好好说的时候，你们乖乖把房子让出来不就得了？你以为我想把这点家丑往外扬？我跟你说，大不了老子这张脸不要了，就闹大嘛，还真以为我就治不了这小子了。”

他真是林应钦的亲生父亲吗？

司柠竟在这一刻有些怀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为人父母，可以对自己的子女如此恶毒，甚至都不如那些三观端正的路人。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了，林盛的眼中渐渐浮上得意之色。

“不过呢，要是你们现在愿意改变主意的话，我……”

话没说完，他便看到司柠在对面摇着头笑了笑。

“你笑什么？”

这丫头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却安全没有林盛想象中那么好对付，尤其是这一笑，还让他有点发毛。

司柠淡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那个孟河应该有很多事情都没跟你说吧。”

看着她一点也不见慌张，林盛这才有些心里打鼓，“你……什么意思？”

司柠把自己的工作牌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现在也知道了，我也是电视台的，那些新闻怎么做，做出来有什么影响我肯定比你知道的清楚，对吧？”

“你以为你去爆料，受影响的就只有林应钦？一个父亲从孩子两岁起就离开家，之后没有养过他一天，还在外面有了新的家庭，等到儿子成器了又回来找他，还要他让出爷爷合法留给他的房子。这事说出去，你觉得那些看热闹的人会怎么看你？”

林盛嘴巴张了张，还有点不服气。

司柠继续道：“我知道，你肯定想着嘴巴在自己身上，很多事情你可以向着自己说，但也不光你有嘴啊，林应钦也是当事人他不会说话吗？还有我们梧桐巷的那些街坊邻居，你觉得他们是会向着连父亲去世都没出现的你还是向着从小没爹没娘的林应钦？这些事情一旦公布于众，到底是你吃亏还是他吃亏？万一有人认出你，你的家人会不会因此受到牵连，这些你都想过吗？”

“我……”

林盛咽了一口口水，脸色肉眼可见地慌了。

他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你少吓唬我，电视台都说了，我可以不露脸。”

“我不是吓唬你，是你不知道舆论的厉害。”

司柠低头在手机上随便搜了一个类似的新闻给他，特意给他看评论区，里面几乎清一色地全是骂那父亲吸人血的，还有人叫嚣着要去他家门口扔鸡蛋。

林盛哪想过这些。

他不过是那天在市局门口碰了壁，正好又碰见孟河。对方给了他一个赚钱的法子，说事成之后两人五五分成，他哪里知道里面这么多弯弯绕绕。

“要是你不信，大可以试试。不过我们电视台已经算是市里很大的电视台，台里现在不受理这件事，就说明这件事的公平和真实性欠妥，连我们电视台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其他电视台就更别提了。”

虽然那些专业的东西林盛不懂，但司柠说了这么多，他多少也领会到了关键意思。

他一把年纪了又没什么正经工作确实是无所谓，但林佳慧以后还要嫁人的，这万一闹的对她名声不好，这就有所谓了。

但这次他大老远白来江临两趟，就连住宿也是选最便宜的，这种大城市吃喝和交通都贵，他钱花了不少却一事无成，还是越想越觉得生气。

正要发作，只见对面的司柠转身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皮夹。

她一向有携带现金的习惯，就怕出门用钱时手机突然没电，有时候取材还需要给台里垫付些费用，没想到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数了数，还剩三千多块。

她拿出所有的纸钞摆在林盛面前，“这里有三千多块，你来一趟也不容易，这些就算是给你路费和住宿费报销了。但更多的钱，你也别想了，既然你早就放弃了这个儿子，以后也别再来找他了，行吗？”

看见那一沓红色钞票，林盛的脸色顿时缓和不少。

虽然不是很多，但总比没有强，不像那个孟河，怂恿着他做了那么多事，最后却一分钱都没给他。

林盛心安理得地收起钱，朝司柠笑了笑：“看来阿钦还真是有福气，找了个你这样的又漂亮又能干的。”

司柠不以为意地轻轻扯了扯唇角，“你都不了解他，怎么知道不是我有福气呢？”

看着林盛离开的背影，司柠心中五味杂陈。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突然就想起了何文珊。

虽然她背叛婚姻是真，但凭心而论，她也尽到了一个母亲的责任，从来没想过要从她这里拿走些什么。而林盛呢，没养林应钦也就罢了，还千方百计地想着要算计他，不惜为此毁了他。

在位子上坐了一会儿，司柠拿出手机给何文珊打了个电话。

春节前何文珊给她好几次电话她都没接，就连拜年短信她也没发一个。估计何文珊是彻底怕了她，后来便再也没有联系过她了。

那头响了半声就接起来，声音里头都是惊喜：“阿柠？”

司柠喉中哽了一下，默了半晌才低低回应一句：“妈……那个，新年好。”

即使不是面对面，她也能感觉到那头的何文珊肯定是连连点头。

“哎，好好好~你上班了吧？”

“嗯。”

“春节……一个人过的？”

“不是。”

司柠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回齐河了，跟爸还有阿曜一起过的。”

“哦……那，挺好的。”

何文珊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顿了顿，这才小心翼翼地问：“你爸他……还好吧？”

“还好。”

“阿曜呢？”

何文珊又问。

“他也挺好。”

“那就好。”

气氛突然陷入了短暂的尴尬，司柠清了清嗓，拿起手机起身，“我还要回去上班，先不跟你说了。”

“哦，好好，你快去吧。”

司柠刚要挂电话，那头又突然喊她：“哎，阿柠~”

何文珊有些局促道：“十五那天……要不要来家里吃个饭？元宵团圆嘛，你一个人在家多冷清。”

“我不去了。”

司柠想也不想地回绝道：“妈，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下午六点半，司柠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艾青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咦，司柠姐，今天不加班啦？”

司柠一边拿包一边朝她笑笑：“不加了，我约了人。”

艾青立刻心领神会地“哦”了一声，“男朋友吧？”

“嗯，他在楼下等我呢。先走啦~”

司柠笑着朝她挥挥手，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出了门。

艾青有些新奇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忍不住和旁边的同事感叹：“哇……没想到司柠姐恋爱起来也像个小女生似的，难道这就是姐弟恋的快乐~”

同事摸着下巴摇摇头，“这是男朋友是林队的快乐，我们难以想象……”

今天林应钦好不容易早点下班，司柠自然是有些着急。

也不管电梯是不是人多，来了一辆就赶紧挤进去。

到了一楼大堂，电梯里的人下去不少，司柠侧身去让，这才看到站在角落手里还抱着一只纸箱的宋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