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因为这件事我当初有多恨我爸？你知道我当时对他说了多么过分的话吗？早知道是这样我死也不会跟你来这儿，阿曜也不会那么小就没了妈妈, 是你为了这个宝贝儿子不要他！”

“司柠！”

唐山河忍无可忍, 猛地一拍桌子，面前的碗筷哗啦啦摔到地上。

司柠却丝毫不为所动，冷着脸从座位上站起来，“你老是问我当初为什么和宋骞分手, 我现在就告诉你, 因为他在外面搞女人，到头来我却成了别人口中的第三者。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跟你说吗？因为他总让我想起你，我真的很怕你为他找借口。”

“他为了自己的前途抛弃我, 甚至不惜污蔑我, 现在那个女的不要他了他就回来找我。你说他这是为了我？不, 他从来都只是为了自己，就跟你一样。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可你有真心站在我的立场想过吗？如果有，你当初就不该对婚姻不忠，也不该这样欺骗我们。”

这么多年，何文珊是第一次听到司柠跟她说这么多的话。

但是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插在她心上。

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好一会儿，才哽咽着开口：“不是的阿柠，我当初是没有办法，我确实对你爸爸没有感情了，怀孕也是意外……”

“没有感情你可以跟他离婚！但你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骗我们！”

司柠的眼眶红了，声音也开始有些颤抖。

唐山河的忍耐已到了极限，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她怒道：“你这个孩子怎么能这样呢？你妈对你不好吗？这些年我们亏待你了吗？今天叫你回来还特意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你倒好！你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

司柠冷冷瞥他一眼：“我说了你没有资格教训我。作为一个破坏我家庭的人，这些年我能叫你一声叔叔就已经是仁至义尽。”

唐山河喘着粗气，不说话了。

当初他因公去齐河出差，偶然认识了当时客户厂里最漂亮的女业务员何文珊。他可以说是对何文珊一见钟情，从齐河回来之后就一直想着她。

那时他丧偶多年，自己带着一个女儿在江临生活，日子过得平淡却了无生趣，别的女人他又不感兴趣。

何文珊年轻时就生得极美，即使那时已经是四十出头，却仍是风姿绰约，又有着小城里独有的淳朴气质，简直是令他神魂颠倒。所以他也不顾她有家庭，想方设法地去接近她讨她欢心。

两人一来二去，关系便越来越近，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司柠说他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始作俑者，其实他并不冤。

只是这些年他与何文珊的感情一直不错，日子也过得圆满，什么负罪感，早在唐浩森出生的那年就没有了。

“都是我的错……”

何文珊在一旁流着泪喃喃，“是的，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想到会给你们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我真的想要弥补的阿柠……”

“我不需要你来弥补，有些事情根本就没法弥补。”

司柠压下心头涌起的那股酸涩，顿了顿道：“你以后别管我的事，反正这些年我都是靠自己，以后也一样。还有阿曜，你别老是假惺惺地给他发信息关心一句，有什么用？你既然已经放弃了我们，那就好好做这个唐家的母亲，不要想着什么都要得到。”

“我没有放弃你们……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啊……”

何文珊眼睛都哭肿了，一遍遍捶着自己胸口。

餐桌上的汤已经凉了，蛋糕碎片也洒落一地。

司柠铁青着一张脸站起来，快步去客厅里拿了自己的包和外套，一句话也没再留下，转身就往门口去。

见状，林应钦也连忙跟着追了出去。

迎面的冷风呼啸着吹来，司柠心底刚刚一直压抑着的那股情绪此时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地喷涌而出。

她根本没有心思去穿外套，只知道一个劲的往前走，再往前走。

远离那地方，远离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

从今天开始，她不仅没有了父亲，也没有了那个早已不能称之为母亲的母亲。

那些藏在心底最深处最恶毒的话，她终于不顾一切地说了出来。

但她并没有觉得好过，一点也没有。

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和何文珊一样可恶的人。

“姐姐！”

林应钦在后面喊她。

可她现在脑子里什么也装不下，两只腿只是机械地不停向前。

还不过一会儿，人就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司柠！”

林应钦跑了几步上前抓住她胳膊，“先把衣服穿上。”

其实他根本没用什么力气，司柠稍稍一动便挣脱了开。

“你别管我！”

她还是头也不回地飞快向前走着，故意别过头去看也不看他。

外面主干道上，一辆黑色轿车拐弯朝小区入口这边过来，可她走得又快又急，一路横冲直撞的，根本浑然不觉。

“你看车！”

林应钦眉心一跳，立刻大步上前将她用力拽回来。

与此同时，那车也一个急刹，随即响起一声刺耳的鸣笛。

车主刚刚降下车窗准备抱怨一句，一见旁边还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立刻又缩回头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不要命了？”

林应钦再也按捺不住，沉着脸看着刚刚被拉到怀里的女人。

刚想再训斥几句，却见司柠脸色已是冻得惨白，眼梢和鼻尖却都透红，一双眸子水光粼粼，睫毛也是潮湿，几滴泪水挂在脸颊边摇摇欲滴。

他心弦一动，突然也觉得心底像是有小刀在刺，生疼生疼的。

那双眸子每眨一下，他的心也跟着抽搐一下，难受得很。

司柠望着他，下颌咬得紧紧的，眸中眼见着又慢慢沁出泪来。

“你也觉得我不讲道理是不是？”

她声音已经哽咽得有些嘶哑，眸中水光似是晃动着，看着他的眼神也像个委屈的孩子。

“林应钦，你……你是不是……也讨厌我？”

“怎么会，我永远不会讨厌你。”

林应钦将她拢到路边，又伸手拉过她手上的衣服给她围上。

“骗人，你——”

她话还未说完，只觉那大衣紧紧裹住她身体将她径直拉至男人身前。

他的体温蓦地靠近，下一秒，男人冰凉的唇也覆了上来。

司柠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两只眼睛猛然间睁大，身子也是僵直。

如此近距离之下，她只看得到男人那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扫在她心头一阵刺痒。

男人的吻生涩却热烈，就像他不假思索的那句“我爱你”，直白得让人心头发颤。

冬夜的风吹来，路旁的银杏树上仅存的几片黄叶晃晃悠悠，发出沙沙声响。

月色皎白，墨黑的天幕上点缀着几颗零零散散的星，数量不多却格外的亮。

大概是那突如其来的灼热呼吸搅得司柠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竟忘了要去推开他，还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睛，直到三秒之后，她才猛地回过神来，连忙惊慌地一把推开他。

“你你你……你疯了？！”

虽是斥责，她却完全不敢去看他，说的结结巴巴，完全没什么气势。

不仅如此，她此刻面颊还烫得厉害，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面红耳赤，真是丢死人了。

“我……对不起……”

林应钦有些手足无措地抓了抓脸，耳根也是通红。

“……”

司柠喉咙发干一时语塞，尴尬地往左看看，又往右看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么。

最终目光一顿，停在了离他们不远的一棵树旁。

被抓包的唐语念此刻还猫着身子，见行踪暴露，只能尴尬地从树后慢慢走出来。

“呵……我……我本来是给林队送包的……”

她手里拿着一个黑色运动包，战战兢兢递给旁边的林应钦，“就算我什么都没看见，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