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67)
他手还湿着,不方便打字, 直接把手机拿出来, 说了一句话,“要聊天吗?”
辛念将手机贴在耳边。
时易过了氤氲热气的嗓音碰洒而来。
她浑身酥麻,脑袋一昏沉, 想也没多想, 就直接将视频电话打了过去。
那边很快接了起来, 时易眉毛浓黑, 更显得面部错落, 五官英俊。
他挺酷地只是“嗯”了一声。
辛念说不清楚什么滋味, 只是想到今天是除夕夜,他竟然就只是这样的问候而已?
她细声细气地问:“你在干嘛呢?”
时易走到门口,从架子上随便扯了一条干毛巾,“刚洗完澡。”
他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几滴水甩下来,正好落在他挺直的鼻尖,有一点点地淌下去,顺着嘴角一点点滚落。
辛念突然发现原来时易的唇是鲜红的,当然兴许是热气熏的。
唇角沾着湿润,平时硬气的少年竟然多了积分脆弱。
他现在浑身充满着慢慢成为一个成年人的色气。
辛念忽然觉得嗓子冒烟。
她的眼珠胡乱瞟,却始终挪不开屏幕。
时易只顾着擦头发,右手拿着毛巾,左手没用什么力气,手机向下滑落,焦点从他的脸上向下移动。
比小麦色稍浅一个度的皮肤就这样暴露出来。
辛念忽然“哎呀”了一下。
立马捂住眼睛。
时易一愣,把毛巾搭在肩膀上,问:“怎么了?”
辛念说不话来。
她莫铭想起来辛浩洋还没上小学的时候玩的积木游戏。
整整齐齐地累起来,一块一块的,很分明。‘
时易……的腹部也是那样的。
她摸摸脸颊,觉得自己好像发烧了。
哪怕刚才就看到了一秒,依旧叫人难忘。
他的腹肌上好像有一颗痣,在靠近左边的位置。
辛念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记住这样的细节。
大脑好像在跟自己作对——
似乎水滴方才还从那颗痣上滑过。
若是平时背诵知识点的时候也有这样的记忆力就好了。
时易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辛念嗫嚅半天,终于道:“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时易挑眉,心道就这事儿啊,怪不得她连着脖子都红透了。
语气中全是玩味,他反问:“我怎么没穿衣服了?”
辛念趴在桌子上,楼下的孩子拿着糖葫芦跑跑跳跳。
她小声道:“我都看见了。”
时易半点不知道害羞,往床上一趟,长腿一半都耷拉在外面,“你看见什么了?你没去过游泳池?”
“那能一样吗?”辛念瞪起眼睛,因为他的歪理,“那你怎么不在外面光着膀子呢?”
时易挑起唇角,忽然靠近镜头,低声道:“在你面前,都差不多。”
辛念一愣,垂着眼睛不说话。
那边的镜头掉了个方向,然后黑漆漆的一片。
几秒之后,时易重新拿起手机,已经穿上了黑色T恤。
那颗痣不见了。
辛念想也没想,就问:“你怎么又穿上了?”
问完,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时易眼中出现笑意,他眸子漆黑,懒散地“哦”了一声,“很失望?”
“没有。”辛念干脆地回答,随后很快转移话题,“你晚上吃的什么?”
“楼下大排档。”
辛念心里一揪,“好吃吗?”
新春本该是团圆的日子,可他们的身边却都没有亲人的陪伴。
“还成,跟我的手艺没法比。”
时易大言不惭地说,又往窗外看了一眼,“朔城这个地方……挺有意思的。”他复转过头,看着镜头,“以后带你来看看。”
辛念将右边脸颊贴在胳膊上,笑弯了眼睛,“好呀。”
她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儿童手表,那是辛浩洋不要的东西,表盘上的玻璃被砸碎,指针早都不能转动。
辛念将其放在手心,拨动着指针。
滴滴答答的。
她竖起耳朵,静静地等待着。
辛浩洋的声音变得聒噪,又喊又叫,“爸爸!妈妈!快来快来!要准备倒计时了!”
幼年的孩子总是期待着新春,有新衣服,有红包,有很长的假期,有不尽的祝福……但这些都是辛念自己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所以新春对她来说,不过就是平常的一天而已。
把手机往旁边偏了偏,感觉到热泪划过眼角,她又很快抹掉。
刚才陈敏说了,哭哭啼啼的,这一年都会不顺。
她可不愿意。
门外辛浩洋的欢呼声刺破耳膜。
辛念看向镜头,“时易,你怎么不给我说新春快乐?”
她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中嗓音轻柔,像是踩在未被人踏足过的雪地上。
时易向外看去,朔城正在下雪。
朔风鸣黑鸦,寒光映孤夜。
松软的雪平整地铺在枝桠。很远的天边飘荡着热闹,被雪雾阻隔。
唯有电话两头的人是孤孤单单的。
他开口,把自己的声音传递到千里之外,“新春快乐,有什么愿望吗?”
辛念抬起头,外面烈烈北风,像是要破窗而入,她第一次不觉得可怕,慢吞吞地说:“有,不过等等……再等等,我一定会实现。”
她的声音几乎喃喃细语,叫对面根本听不清。
辛念并不打算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时易。
总有一些事情她需要自己承担。
*
大约半个小时,辛念便握着手机对着镜头睡着了。
现如今,她面对着时易愈发不设防,几次都聊着天便昏睡过去。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时易抬起头,将手机扣在床上。
他打开门。
果不其然,外面是陈绍和姜夏。
他们两人头顶上各戴着一个鲜艳的红帽子,像是以前门上贴着的年画娃娃。
时易站在门前,没什么表情。
陈绍搓了搓手,“哎呀”了一声,“外面怪冷的,你倒是让我俩进去啊?”
时易无奈侧身,陈绍立刻飞奔而入,扒拉着墙面上的空调调节按钮,“哇靠,这么低的温度?你不怕冷的?”
说罢,他自顾自地将温度调高了十度。
时易懒得跟他计较,拿起手机,坐在靠窗的沙发前,“有事?”
“大过年的,不能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儿啊!”
陈绍不客气地一屁股瘫倒在另一个标准床上,热情洋溢地说,顺便揽过姜夏的腰,舒舒服服地贴上去。
时易对于他的一番深情剖白无动于衷,低头摆弄手机。
陈绍道:“你看什么呢?手机里有你老婆啊?”
时易一愣,伸手砸了个枕头过去,“没事儿干就出去。”
陈绍“哼”了一声,“亏我俩还特意要求你做导游,再出来一趟。”
“我谢谢你。”时易懒洋洋地说:“你放着家里地别墅不住,特意来这地儿过年不说,还要扯上我。”
陈绍躺在姜夏的腿上,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你觉得这地方怎么样?”
“什么地方?”时易掀起眼皮,顺便将和辛念的视频电话退出来。
“啧。”陈绍蹭地坐起身,“你别给我装傻啊,你明知道我为啥叫你来。”
时易沉默稍许,扭头往窗外看去。
朔城是一座北方城市,面积不大,但很有历史,近年来正在飞速发展,因为景色颇具特点,因此旅游业在悄然扩大着。
“你不会没有想法吧?”
“就算有想法。”时易挑眉,“又跟你有什么可说的?”
“咱俩可以一起干啊!”
时易坐姿懒散,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陈绍继续道:“你也知道的,我大学毕业这半年没干别的,就计划自个儿创业,现在中道崩殂了,打算换个赛道。”
他用被子把自己给卷了起来,继续道:“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乐意在我手下给我打工,干脆你把那个网吧卖了,咱俩合伙在这儿投资个民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