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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草(2)

作者:十二山君 阅读记录

怕死,但她也快要活不下去了。

辛念头痛欲裂,不知道是不是吓的。

时易站着没走,重新懒洋洋地靠在墙边。

两条腿很长。

辛念慢慢抬起头,偷瞄了他一下。

就一眼,她心跳愈发剧烈。

这人穿着牛仔裤,黑色T恤,轮廓凌厉,薄唇,挺鼻,那一对眸子黑沉沉的,不正经的玩味中带着一丝不好惹。

这是一张叫人过目不忘的脸。

辛念却觉得害怕。

她这人一向胆小,出门走路都是只顾着盯着地上的蚂蚁,跟人说话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校门口看见叼着烟不穿校服的男生,她全部认定为小混混,隔着很远就要绕道走。

若是小混混稍微有些姿色,那她认为其人必定更加嚣张。

何况面前这位,长相过于扎眼,露出的两只胳膊精瘦且有肌肉,手腕青筋凸起,咬着根没有点燃的烟,头上还顶着寸头,比蹲局子的那些人也就长个一两厘米。

于是辛念心中认定这人是个刚出局子三个月的混混。

是混混中的大哥级别。

身边莺莺燕燕环绕的那种。

辛念只想离他远一点。

她双腿还在哆嗦,扶着墙颤颤悠悠地站起来。

正准备低着头绕过他偷偷离开的时候,混混头开口了。

“去哪儿?”

声音慵懒,嗓音沙哑。

辛念还是低着头,跟人家老老实实地鞠了个躬。

“谢谢您。”

鞠完躬,辛念直起身子,两只手搅在一起,还是低着头,打算等着那人懒得搭理自己之后再走。

“啪”地一声。

随后,辛念闻到空气传来烟草的味道。

她抬头快速瞟了那人一眼,却不幸和他对上视线。

他的眼睛很好看。

眼型狭长,眼眸墨黑。

辛念没想到,一个混混还能有这样干净的眼睛。

她把别在耳后放下来,挡住自己的大半张脸。

从初中以来,辛念就按照妈妈的要求留着最简单的学生头,不长不短,不过肩膀,固然清爽,但搭配她白净的小脸,常常让人不相信她已经是个高三的学生了。

留这样的发型最单纯的目的是减少她臭美的可能,进一步断绝她花钱的来源。但也算有好处——辛念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同学们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时易看着她的头顶,上面别着一个亮晶晶的西瓜发卡,劣质人工彩钻掉了好几颗,看上去有些滑稽。

他挪开视线,问:“这么急着跑,你要干什么去?”

“啊?”

辛念抬起头,有些困惑,心想难不成我还得留在这里陪你聊天?

不过这话她也就是想一想,不敢说出来。

时易眯起眼睛,“怎么,你打算去别的地方继续练轻功?”

辛念对他的讽刺置若罔闻。

越过他的肩膀看着远处的最后一抹余晖发怔。

时易轻曲手指,敲敲旁边的墙面,声音十分懒散,“跟你说话呢。”

辛念又看了他一眼,小声回答道:“……我没有练轻功。”

说完,她重新低下头,看到了自己脏兮兮的裙子。

这是自己最喜欢的一条裙子,十四岁那年买的。她那时快上初三,怯怯地请求妈妈去商场给她买那条自己看上好久的方格裙子,妈妈不耐烦,自然不同意。后来她在全校的英文朗读大赛中获得了第一名,妈妈又见那商场准备清仓,裙子打三折,便在给弟弟购置了一整套行头之后,才肯花费29元买下那条裙子。

不在重要的日子,辛念是不会穿这条裙子的。

今天是因为她都打算死了,必然要穿上自己最喜欢的裙子,别上唯一的发卡——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古代那些可怜的女人在自杀前,必然要梳妆打扮,留下自己最美丽的样子。

但现在,裙子变脏了,粘上墙上的黑色的灰尘,还皱巴巴的。

辛念忽然鼻头一酸。

这真是一个糟糕的夜晚啊。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呀,我又来了!!

12月快乐,为各位带来冬日小热饮^^

一般情况下,晚上九点更新~

第2章 乌鸦

一只乌鸦落在时易的不远处。

刚才一群乌鸦排成人字形早已飞离,不见踪影。

它或许是被落下的。

时易看着它,它扑腾着翅膀,不怕人似的。

辛念则站在三米外,看着他们。

一个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年,穿着黑衣,身后站着一只乌鸦,在傍晚时分,他冷着脸,不让自己离开凉风瑟瑟的天台。

辛念更觉得此人不怀好意了。

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自己看过各种小说或电视剧中的凶神恶煞的男配角们。

他们道德底线低下,分不清善与恶,整日做着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只为了追求一些低劣的快乐……

一个模糊的轮廓被她强化成清晰的样子。

辛念这人没有任何安全感,她常年战战兢兢地活着,因此也对所有人都不抱有信任。

她甚至想——

他刚才干嘛要救我呢?

辛念头脑发胀,却依旧想起来自己必须在九点之前回到家。

她脑中警铃大作,仿佛有个死亡倒计时在“滴滴答答”地响。

爸妈带着弟弟出去上跆拳道课了,她若是不在家中空无一人前赶回去,穿着这样脏兮兮的裙子大晚上的回家,让父母看见,必然会遭受一番打骂。

辛念的生存方式就像是在走钢丝。

不是要面对死亡,就是要面对父母长达十多年毫无理由的拳脚和谩骂。

任何一个选择都让她痛苦不已。

辛念将左手抓在右手腕上,那里还有浅浅的红印,是因为弟弟惹了爸爸生气,他一怒之下,将盛满热汤的碗往地上砸去,正好浇在路过的辛念的手腕上,她皮肤灼烧着疼,爸爸还骂她走路不长眼睛,辛念没钱去医院,也没人提出带着她去看一看,她只能硬生生地自己熬了半个月。

现在红印慢慢消失,但辛念对父母的恐惧从来没有消散过。

此时此刻,她连渴望早点回家都做不到。面前这个混混头不让她走,她就半步都不敢挪动。

辛念就是这样,胆子极小,从不惹事。从小的生活环境让她坚信所有的长辈、男性或是只是身形高大的人都是有震慑力的,打骂她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她不敢激怒他们,遇事只能忍。

经年累月中,骨子里的反抗早已经被恐惧和绝望磨平。

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重新涌了出来。

寂静的天台再次传来抽泣的声音。

时易扭过头,停顿稍许,干脆讲烟头按灭在墙面。

然后皱着眉头问:“你又哭什么?”

辛念低着头,泪水填满了她的眼睛,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

她狠狠地蹭掉泪水,脸颊出现一个红印,抬起头,尽力压抑住哭腔,只是问:“我能走了吗?”

这一次,时易才终于再一次看清了她的长相。

细细的眉毛,大眼睛,小鼻头,红润而小巧的双唇,这样五官组成让她看起来很特别温顺,脾气好到几乎到了软弱的地步,像一个面团,任人揉搓。

他重复一遍,“你哭什么?”

天色又昏暗了一些。

时间临近九点。

辛念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只能感受到自己脑中的倒计时发出剧烈的震动。

父亲的阴沉的脸,粗糙的巴掌,以及母亲厌恶的神色仿佛变成逐渐压低的乌云,近在眼前。

但她依旧走不了。

辛念突然开始嚎啕大哭,不管不顾地开口,“你烦不烦!有完没完?欺负我是很好玩吗?”

时易一愣。

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这样哭过。

大多数女生在他面前的哭泣都是带着撒娇性质的,类似于面前这位此刻纯为发泄的他还是头一回遇到。

时易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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