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暗恋(63)
摘布一看,万幸是果酒,他拔开瓶塞, 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是何雨菲的朋友, 从前两家都住在江北的那片棚改区里, 回忆总逃不过坑洼不平的路面, 随意晾晒的内衣内裤, 还有无视绿化被肆意改造的小菜园。
吴辰喜欢她, 从很久之前。
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按照偶像剧的常规套路,两人之间或多或少都会有点故事。
结果何雨菲12岁那年,剧情急转直下,她小姨领着全家搬出了这片棚改区,从前吃惯了粗茶淡饭的小女孩乍然闯入一个全新的浮华盛世,三观上的冲击绝对不小。
物质上的极大满足让她开始奢望精神世界的丰裕,她将试探的眼神一点一点挪到程池也——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身上。
程池也跟吴辰不一样,吴辰对她的予取予求,卯足了劲儿当一个舔狗。可程池也是谁啊,出生在罗马,打小见惯了世面,比起应付她这种花瓶式的摆设,他更乐意钻研怎么在家教眼皮子底下逃课,怎么将学习机改装成游戏机。
这么些年,依仗着她单方面的付出,两人倒也勉强维持一个比较和谐的关系,在外人眼里,也许还算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骰子玩到兴处,包厢里哄闹声一阵高过一阵。
吴辰喊出:“三个3。”
“怎么可能三个3,大宇,开!”有人起哄。
被叫大宇的男生喝了点酒有些上头,喊了开。
骰盅打开的那瞬,跌破眼球,里面五个骰子,竟然真有三个3。
何雨菲双颊染上醉酒的绯红,意兴阑珊地笑了笑:“你们不要跟他玩,赢不了的。”
“你来跟他玩,他肯定赢不了。”其中一男生戏谑道。
“我?”何雨菲懒悠悠撩向吴辰,“他们说的准吗?”
吴辰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微蜷,表情一派泰然,“你今天醉了。”
何雨菲轻轻哼笑,难掩神色间的落寞,“是吗?”
不多时,闻人臻领着导演和陈西瑞回到包厢。
激情四溢的气氛像是遇到了强气流,霎时归于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俩怎么又回来了?”问话的是大宇,赌场失意,有气无处撒。
何雨菲冲闻人臻扬手打了个招呼,像个安排场子的女主人,“坐啊闻人。”
闻人臻颔了颔首,径自找位置坐下。
陈西瑞拉着导演也坐了下来,就近使唤那个叫大宇的男生帮她去点歌,“帮我点一首《钟无艳》,谢谢。”
大宇是何雨菲叫来一起耍的,与她同仇敌忾,也因此对陈西瑞观感不好,没好气地说:“你没手没脚吗?”
陈西瑞不满地“啧”了声:“怎么跟我说话呢,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谁啊?”
“我问你,谁请你来这儿吃喝玩乐的?”
“我朋友。”
陈西瑞指指何雨菲,语气里明显带着蔑视:“就是她呗。”
大宇冷眼:“对,你有意见?”
“那我的关系比你要硬一点。”
“你什么关系?”
“我是我闺蜜请来的。”陈西瑞口吻肃然,“我闺蜜是谁,就不用我明说了吧。”
大宇面无表情:“你还是明说了吧。”
“说出来吓尿了裤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陈西瑞唬人有一套。
大宇将面瘫贯彻到底:“哟,这么牛逼,好期待啊。”
陈西瑞舒活了几下肩膀,做足揭秘前的准备工作。
“我闺蜜就是程池也的对象,我跟她关系非常铁,铁到什么程度呢,就……如果他俩以后生了孩子,那孩子得管我叫干妈。我和程池也,就好比还珠格格里的小燕子和尔康,小燕子要是看谁不爽,尔康肯定就帮她削谁。”
话一顿,继续,“只要我这个干妈动动嘴皮子,分分钟就能把你撵走,你信不信?”
大宇:“……”
导演快乐岔气了:“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跟人小燕子哪儿像呢。”
陈西瑞虐菜一般,白了大宇一眼:“还搁这儿横呢,赶紧帮干妈去点歌吧。”
大宇咬牙切齿:“行。”
陈西瑞不给他好脸,“把话筒也顺便拿给我,谢谢。”
大宇眼底戾气横生,但还是听话照做了。
陈西瑞施施然起身,指挥大宇,“帮我点一首《钟无艳》。”
趁着点歌的功夫,她抓起话筒,娓娓道来:“一首《钟无艳》送给大家,希望咱们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要自尊自爱,不要当爱情的舔狗。碍——”冲着大宇,“动作快点,别磨磨唧唧的。”
大宇给狂抓一把头发,气得牙痒痒。
闻人臻乐得不行,这姑娘比徐乐陶还奇葩。
陈西瑞五音不全,不会唱歌,更不会唱粤语歌,她就用通俗易懂的普通话唱,唱得浑然忘我,自我陶醉。
徐乐陶进来的时候,她唱正嗨。
整个包厢内,唯独导演一人捧场:“好听!太好听了!”
就像歌词里唱的那样,“我痛恨成熟到,不要你望着我流泪。但漂亮笑下去,仿佛冬天饮雪水。”
何雨菲笑得很漂亮,至于饮没饮雪水,没人看得出来。
冷峭的瑞凤眼扫向徐乐陶,那种傲睨自若的眼神,盯得徐乐陶浑身刺挠。
徐乐陶干咽了口唾沫,踩着小碎步坐到了沙发上。
闻人臻拿了罐啤酒,自行挤到她身旁。
“程池也的妞,咱俩又见面了。”
他扯开拉环喝了口酒,下颌线随着吞咽动作微微耸动,似笑非笑地看她。
徐乐陶心想我正要找你算账呢,开门见山道:“你上次不是说何雨菲是他的妞吗。”
闻人臻捏了捏手里的啤酒罐,耍无赖:“我说什么你就信啊。”
徐乐陶吃着东西,不想理他。
可能是那点忽略不计的酒精起了作用,也可能是长夜漫漫适合敞开心扉,闻人臻陷在明暗交织的镭射灯下,靠向沙发,微眯着眼说:“她是阿池后妈的侄女。”
徐乐陶一怔:“他俩很熟吗?”
“就一般吧。”闻人臻看着她,“何雨菲在追求他。”
“我不瞎,看得出来。”
闻人臻笑笑,不搭腔地喝了口啤酒。
徐乐陶蓦地想起了什么,问他:“程池也为什么一个人住?”
“他爸有新家庭了,他妈人在美国,他觉得自己挺适合一个人住。”
徐乐陶这人共情能力很强,听得心里非常不是滋味,“那他一个人好孤单啊。”
“你住进去陪他呗。”
徐乐陶想了想,颇为遗憾地说:“我才高二,还没成年呢,影响不好。”
闻人臻眼尾笑出细微的纹路,“我开玩笑的,你还真寻思啊。”
“啊,原来你在逗我啊。”
闻人臻大笑不止,不知道这姑娘是真傻,还是在配合他装傻。
徐乐陶再抬头时,发现程池也和何雨菲都不在包厢。
*
“我今天不请自来,看来是有点不合时宜了。”
何雨菲眼睫垂下来,整个人被一层淡淡倦怠笼着。
程池也后背抵在墙上,心平气和地看着她,没说话。
“你真喜欢她?”何雨菲紧了紧喉咙,“还是……只是玩玩?”
程池也一愣。
这问题,他本人都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答案,但他必须承认,徐乐陶身上对他存在着某种吸引力,不算致命的、青春少女的那种吸引力。
也许还没升华到“喜欢”的境界,那种感觉十分奇特。
他从她脸上撤回目光,缓缓将手插进裤袋,指尖被硌,意外摸到个有棱有角的东西,拿出来看了眼,是一颗粉红色的泡泡糖。
什么时候塞进去的……手够快的。
何雨菲也被那枚泡泡糖夺去了目光,粉红色草莓味,多半是女孩子吃的,其余的,不难猜。
“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她心灰意懒地笑笑,“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