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焰(90)
只有两个字—谢谢。
逢冬回:“没事。”
想了想,又发了第二条:“这样的事越躲避,对方越变本加厉。”
屏幕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这一字样在三分中后消失,余凝放了手机出神。
下课铃响,逢冬收笔和书,余凝转头看着她。
不说话,就那么看了一会儿,在逢冬低头捡水杯的时候,轻声说:“我反抗过。”
逢冬愣了一下,抬头看她。
她在这时候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像是某种情绪得以宣泄:“我反抗过。”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跟朱言有点像。你甚至比她还要有天赋,在天赋上我比不上你们。”
逢冬轻轻揽着她的肩,她低下头:“但是在这上边我比你们幸运点,起码周艺然觉得没必要把我毁了。你知道吗,朱言出事之前,原本参加了一个比赛,她已经进决赛了,那个比赛她连续参加了三年,在那年终于进了决赛,要是拿了奖,她就能得到一笔奖金,这笔钱能让她彻底从她爸妈那儿脱离出来。”
走廊里遍布下课的人群,嘈杂吵闹,外边的天开始暗下来。
有教室自习的人订了豆糕当晚饭,油甜的豆香在走廊里飘散。
余凝低着头,在长久的沉默后,第一道心防与戒备终于崩塌。
“她和你联系的号码,应该是用的心理咨询机构的座机,或者其他人的号码。”
“她有自己的号码。”
——
晚上的场子是T大那边订的,或者说是陈北炙订的。
逢冬她们过去的时候T大的人已经到了,除此之外还有两三个成许的朋友,都是陈北炙那个圈子里的,逢冬以前见过。
不过没怎么接触,只在她在球场等陈北炙的时候打过两三个照面。
陈北炙没来,听说是跟几个同学去京郊滑雪了,估计得七八点才回。
话题聊到这儿,有个人问:“带嫂子了没?”
这个人叫周驰,平时跟陈北炙玩得挺好,看着就是不显山不露水,少年感挺强的公子哥,但是整个北通集团以后都要交到他手上。
成许说:“你哪儿来的嫂子,我都特么没听说。”
“就那天打完球啊,我俩不是一块回的吗,我给他找卡包的时候找到了那玩意。”
成许在那儿听完,没憋住:“放车上?”
男生群体里爆发出意味深长的哦声。
成许说完想起来对面是A舞的,而且逢冬也在,他们之前还喊过人嫂子,抬手按了下周驰的肩:“有女生呢。”
他们这圈里的个个都是人精,周驰的高中不是国内上的,那段时间没回国,不知道这茬,但是听出点意思了,截了话茬。
不过好几个A舞的女生注意力都转过来了,毕竟陈北炙这三个字本身就带着点金光。
倒是T大一个志协的男生不明就里:“说不好,上周末不是跟财大有场英文辩论吗,我同学看见陈北炙一大早在后台写思想汇报,一直写到快上场,写了三四页,我们学校这学期没开那门课啊。”
周驰露出点你看吧的目光,一帮人转头在群里疯狂@陈北炙。
逢冬出着神,过了十来分钟,屏幕上接二连三地往外跳消息。
又是陌生号码,联系这么多条,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她点进去设置免打扰的时候,看到赵贺知发过来的最新一条消息。
三分钟后,小京都外的便利店。
街边的路灯刚亮,赵贺知吊儿郎当地站着,身上一股劣质香烟味,保安服还没换下来。
他穿这身衣服挺违和,他这个人的气质就不像一个好人,穿上这身带着点正义凛然的制服,怎么看怎么奇怪。
逢冬过去的时候他正看手里的一叠照片,赵贺知最近连续不断给她发的就是这些照片,都是抓拍,挺巧妙,她联系过律师,光凭这些照片不太好指证跟踪。
赵贺知的嘴里叼了根烟,眼睛看她:“借个火?”
逢冬没说话。
他啧一声,目光朝她兜里指:“你不是随身带着打火机吗,总不能就是怀念你前男友吧。”
逢冬盯着他:“跟他有什么关系。”
赵贺知摊了下手:“连周艺然的名字都没法约你出来谈两句,他的就能,当然有关系咯。”
无耻死了。
见她没有借火的意思,赵贺知自己折进便利店买了一个,拿钱的时候基本都是十块二十的。
他现在已经不怎么用微信支付了,是做着随时跑的打算。
但是又不甘心,想舒舒服服地活着。
“诶,”他一边打火一边说,“你知道我想让你带的那句话是什么,只要你们不帮着镀城那边,我也没有为难你们的必要,都相安无事的不好吗?”
“凭什么呢?”逢冬伸手捋了下被吹到额前的发,一字一顿,“凭什么呢,赵贺知,你间接害死了她们,却要自己过得快活。”
赵贺知完全没有被这段话激到,吐了口烟气:“那就没得谈咯,不过现在陈北炙那边也不太容易吧,听说他在跟他爸博弈,他爸那个人也是个老狐狸,他有本事归有本事,可是在这上边,你可比你母亲有本事啊。”
逢冬的呼吸起伏:“赵贺知。”
赵贺知低头翻着那些照片,他现在是真有点本事,里边甚至有张T大的图。
有点糊,是从楼外拍的,她去赶大巴车,陈北炙懒懒散散靠在走廊里,斜头笑她。
这张照片是赵贺知刚才给她传的最后一张。
不过因为光线和角度问题,注意力不容易集中在走廊,所以赵贺知应该没注意到那儿有人在。
前面还有张她的单人照。
是在A舞操场,橘红夕光往下斜,把她的黑色长发镀上淡金色,她撑着下巴出神,落在地上的影子轮廓线漂亮。
这张照片聚焦的点是她的脚踝。
上边多了一个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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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脚踝跟部,连陈北炙都不太清楚,只在某一次看到过,但是当时两人都在状态里,屋里光线太暗,所以他大概是没看到。
这个纹身是她自己纹的。
赵贺知是第二个看到的人。
以他的脑子,估计琢磨出点东西来了,但是不太确定,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她这儿试探。
他盯着她,啧啧两声,再一次问:“怎么样,这话带不带?”
逢冬的回应是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按下报警电话。
赵贺知说了句卧槽,倒是不纠缠了,站起来就往外走。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再留下点案底,不然也不会这么束手束脚。毕竟他要的是不用东躲西藏,有正常的生活,所以不会鱼死网破。
但是凭什么呢?
想要正常生活的不止他赵贺知,那些被他祸害的女孩和家庭,哪个不想要正常的生活?
所以这件事上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逢冬伸手拦人:“照片。”
这些照片在赵贺知那儿肯定有备份,所以要与不要没有什么意义。
她就是单纯觉得这些照片在赵贺知手里恶心。
赵贺知深深看了她一眼,照片往地上撒,被风吹得飘飞,匆匆撂下句:“等着。”
她蹲在地上捡照片,捡了十几张,动作渐渐停住,手肘抵着膝盖,前额伏在手背上。
赵贺知拍的那些照片里,甚至还有那张思想汇报的。
不过是陈北炙写完发给她之后的事了,陈北炙一大早写那张思想汇报,是因为提交截止日期在那天中午,逢冬是准备头一天晚上写的,但是时间都被他给占了。
他说他写。
她那会儿没什么力气了,掐着他的肩,他上半身穿着T,所以是隔着层布料。
她问:“你还有精力吗?”
那个时候没什么精力分到这上边了,凭着本能问的。
他回:“爷有。”
但是最后也没写成。
所以第二天他才在那儿赶稿,还真在上午九点五十八分的时候给她发过去了,逻辑特别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