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带着她来赏花的卓翼,此刻面色沉静地站在走廊里,看不出丝毫被山茶花吸引的意趣。
清冽地眸光,只是淡淡地随着那滴露水,一路落下去。
视线停留在露水消失的地方,唇边泛起来一抹极淡的笑,一本正经反驳:“我看哪里,自己不能做主?”
沈念君确实管不了卓翼看哪里,如此美景,不是谁都有闲情雅致欣赏。
爱欣赏不欣赏。
她转过身,款款往山茶花海深处走。
站在廊下的男人,这才缓步抬脚,不疾不徐跟上来。
在身后淡声说:“稍等片刻,带你去尝尝黄酒煮茶花,度假村一绝。”
黄酒煮茶花?
沈念君停下脚步,看过来一眼。
鲜花她吃过不少,什么牡丹花,玫瑰花,菊花兰花,不过大部分都做成鲜花饼之类的糕点。
逢年过节的时候送人,还是宁北特别拿的出手的当地特产。
黄酒煮茶花,还真没有品尝过。
不过山茶花的幽幽芳香,配上黄酒的清冽,在这种灰蒙蒙的天色小酌几杯,应该非常有利于保暖。
不过沈念君酒量浅薄,大概会喝醉。
从院子里回来,不出意外地,两只羊皮底的鞋子湿透,才穿了几次,完全不能沾水的高跟鞋面临淘汰。
反观卓翼的黑色皮鞋,只是被打湿,长身玉立,面容没有一丝落魄。
沐浴在寒风中,沈念君雪白的脸庞丝毫没有招架之力,鼻尖不争气地泛起来粉红。
拢了宽大风衣往室内躲,平常保养得益,到哪里都暖融融的娇贵太太,这次在外面停留的时间太久,才意识到,冬天到了,而且冬天确实挺冷的。
进了度假山庄独栋别墅的客厅,沈念君转身把落地的玻璃门关上,忍不住吸着气搓手。
就在这个时候,卓翼吩咐人把黄酒煮茶花端上来。
除了一壶黄酒煮茶花,还有几道以鲜花为辅料的美食——
清香淡雅的太师糕,清甜可口的山茶莲藕,以及热气扑鼻的山茶肉丝汤等。
沈念君为了奶奶满意,在会宁山庄吃了不少鲅鱼馅的饺子,是她平时食量的两倍。
虽然逛街耗费了不少精力,仍然不太饿。
所以对吃的不太感兴趣,不过在外面冻了一遭,喝两杯黄酒煮茶花,简直再好不过。
于是顾不上卓翼,拎起来酒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浅浅抿了一口。
不知度假村用了什么秘制方法,入口回甘,原本的黄酒辛辣,被清香代替。
稍微品尝一下,眉梢忍不住往上扬,直接一饮而尽。
度假山庄客房服务的女管家,从餐车取出来最后一道菜,毕恭毕敬放到茶几。
礼貌地弯着腰,挨个介绍菜品,温柔细腻的普通话在耳边回荡,制服一丝不苟,非常专业。
卓翼目光缓缓看过来,落到沈念君手里的酒杯。
等对方介绍完毕,薄唇勾起来一抹温和笑意。
“谢谢。”
女管家温婉回应:“没需要的话,我先出去,有什么需要,先生再叫我?”
卓翼视线一直落在沈念君身上,缓了缓才吩咐:“请勿打扰。”
“好的,先生。”
女管家推着餐车出去,拿了免打扰的牌子,轻手轻脚把房门带上,旋即挂在门把手上。
落地窗外山茶树风姿摇曳,枝条在微风中荡漾,满园香气,被隔绝在外。
卓翼端坐在窗帘那侧,抬手把沈念君手里的酒杯抽离,“小心喝醉。”
沈念君抬起来眼眸,“喝醉了也没事,睡得香。”
卓翼嗯了一声,语气带着引诱,委婉含蓄的暗示她,“接你过来这里,就是为了喝醉睡觉?”
沈念君恍惚间抬头,看着老公眨了眨眼眸。
“不然呢。”
卓翼问:“饿不饿?”
沈念君摇头,“我下午吃过东西了,在奶奶那,鲅鱼馅的水饺。”
男人浅浅抬眸,上半身往前倾,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微凉的修长指尖探过来,落在被黄酒浸染,粉红润泽的唇瓣上。
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摩挲,“嗯,我饿了。”
“……”
唇上的酥麻感顿时直击大脑,不知是因为,尽管回味甘甜,但度数尚且很高的两杯黄酒的缘故,还是卓越的指腹,带有丝丝魔力,眼神不经意迷离几分。
迟疑地抬起来纤长浓密的眼眸,细细打量自家老公数秒,忍不住抿了抿红唇。
顷刻之间,卓翼喉结滚动。
深邃漆黑的眼眸,染上浓烈的深意,手臂收回去,随即摸上领带,眼眸低垂着解开领带,慢条斯理抽下来。
沈念君的目光,从男人骨节分明的手背,游弋到细窄格纹的领带,又从细窄格纹的领带,落到他的手背。
直到卓翼把抽离的领带,无声无息搭在茶几旁。
他下颌微扬,明亮光线勾勒出矜贵的轮廓,指尖继续,解开衬衫领口的第一枚和第二枚水晶纽扣。
如果在什么时候,沈念君觉察到自己老公的美色,那一定是在此时此刻。
婚后这段时间,唯一一次,在喝醉酒的情况下,被卓翼举止优雅,又好看的皮囊吸引。
烈酒滋润过的嗓子,干燥不适,她红着脸庞轻咳两声。
忍不住咬唇,一言不发地看他。
卓翼促狭的笑意一闪即逝,清冷地眼眸看过来,“要不要继续?”
沈念君缓了缓。
视线落到男人颀长衣领之间,性感凸起的喉结。
她一定是喝醉了。
要不然怎么会觉得,卓翼的样子,很勾人?
沈念君迟疑片刻,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你敢,你敢继续脱,我就敢继续看。”
卓翼倏然眯起眼眸,深邃如沼泽深渊的眼底,泛出来一丝笑意。
怂恿沈念君,“真的么?”
沈念君大义凛然,“不然呢?”
卓翼轻笑着,抬手落到雪白衬衫的第三枚纽扣,“那你可要好好看。”
“……”
*
一朵山茶花垂落水中,飘然。
沈念君软搭在茶几上,秋水般的眼眸仿佛能拧出来一把水,柔嫩光滑的膝盖与粗粝的地毯,不堪重负的较量。
一室温暖,矗立的山茶花在寂静中,娇艳欲滴地轻颤。
粉色的山茶花暴露在朦胧潮湿,泛着异香阵阵的空气中,被碾磨着,沾染上深夜的更多霜露。
路上的时候,于非檀明明告诉她,卓总刚从耗费体力的高尔夫球场,打了一下午的高尔夫回来,神情有些倦怠。
沈念君再三询问,“卓翼很累吗?”
于非檀:“你觉得呢卓太,打高尔夫很累的。”
沈念君:“有多累?”
于非檀:“我的话,会累瘫。”
她肠子差点悔青了,怎么就吃了熊心豹子胆,去挑战作为男人,在某个领域的权威。
血泪代价告诉她,要对你的男人耀武扬威,否则他拼上这条老命,也要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不要小看他。
含苞待放合拢着的一抹粉色山茶花,被沈念君肆虐的不成样子。
某个瞬间彻底崩溃,寻到一丝力气,扬了娇俏脸庞,蹙起勾魂摄魄的眸子,转身瞪他,无声控诉。
纤白玉手的指甲深深陷入皮肤,溢出来的,却是最软最怂的话,“我……我错了!”
卓翼眼眸沉静,略带狠厉,“哪里错了?”
“我下次再也不看了——”
“不看了?”
“看——”
“还敢看?”
“……”
熟悉恐惧的黑暗力量侵袭而来,茫然无措时,眼角被逼出来几滴泪珠,顺着高扬修长的脖颈,款款垂落下来。
室内暖意融融,不知过去多久,云开雾散骤雨方歇,没有开灯的傍晚,逐渐被黑色的夜幕吞噬。
冷白色的轮廓,像一块没有力气支撑的丝绸缎面,悄无声息地伏在茶几上。
背后挺拔修长的身姿,慵懒地靠在沙发一隅,静静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