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谁会这么没礼貌。”
卓翼淡淡“嗯”了一声,合上文件,端起来旁边的咖啡浅饮一口。
“你礼貌么?”
“……”
卓明轩被问得脸上表情变化万千,实在是丰富多彩。
略显拘束地枯坐着,捏捏领口。
抬头说:“富贵险中求嘛,我也跟你说了,她喜欢摆千金小姐的架子,等闲很少有什么东西是她能看上眼的,追姑娘就得投其所好……”
卓翼这个时候才放下钢笔,不再继续工作,抬起棱角分明,略带几分慵懒地脸庞看他。
就这么不言不语,盯着他看了数秒,卓明轩以为他要答应之时,卓翼嘴角露出一丝嘲弄。
问他:“知道富贵险中求的下一句是什么么?”
卓明轩一愣,被牵着鼻子走,“是什么?”
卓翼叹了口气,温和地笑了笑,“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求时十之一,丢时十之九——”
卓明轩一听这个就头痛,赶紧挥手打断卓翼,“行了行了,小叔,我知道你比我能说,行了吧?”
卓翼脸上仍旧是云淡风轻,抿唇看着他。
卓明轩是个急性子,看卓翼这个样子便没了耐心,丢下一句“我不问你要了,我自己去弄两条,行了吧?”,说完起身就要走。
卓翼看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
直到办公室门被拉开,他才犹豫着留人:“等一下。”
卓明轩转过身,脸上喜笑颜开。
卓翼沉吟半晌,“你这次确定摸清了心思,她喜欢?”
卓明轩拍了拍胸脯,“那还有假?”
说完仔细观察小叔,就等他允,只见卓翼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站住,瞧着脚下的风景默然许久。
办公室里寂静无声,办公桌上的咖啡,热雾慢悠悠飘散,婉转无声。
也难怪别人都说卓翼身上带点儿脱俗出世的气质,卓明轩看着小叔,这会儿也感觉出那么一丝丝。
忽然,就听他松口:“君子仙难养,鱼缸要求高,市面上也只有普通鱼食,所以鱼缸和剩下的鱼食,一并都送过去吧。”
第5章
沈念君早晨去了画廊,撑着一柄小伞从车里下来,长指不疾不徐一推,把车门关上。
换了一只手拿伞,伞面乃山水画,颇有几分风雅意境。
踏上人行道,细碎的步子不紧不慢。
画廊在宁北的中心城区,十街角楼旁,紧挨着全市最繁华的字画古玩市场,而沈念君这里装潢也好,环境也罢,更清幽雅致一些,仿若把浮躁尘世隔绝开来。
卓明轩这个时候打来电话,问她:“在不在山庄?”
沈念君看看手机,“什么事?”
卓明轩看一眼搬鱼缸的下属,笑着说:“把鱼给你送过去。”
她蹙起来眉,“什么鱼?”
卓明轩说:“我小叔的君子仙。”
沈念君眨了眨眼睛,捏着手机不知怎么回答。
她不记得有这么回事。
客人正在画廊内的咖啡厅等她,最近画廊空场。
沈念君打算将场地出租给个人独立策展人,使用期大概两个月。
画廊本身虽然有签约的艺术家,但毕竟圈子小,做一些高质量的活动可以提升画廊形象,并且获得更多业内资源,且收入可观。
她今天是来谈价格的。
绕一分心,抬脚踏到泥水坑洼,羊皮底的高跟鞋染上污渍,只得说“我在忙”,随便搪塞了卓明轩。
她收了伞蹲下身子,拿纯白的帕子耐心擦拭。
尽管擦的细致,鞋面还是脏了。
眼看着过了约定时间,沈念君只好提上裙子,朝花间辞小跑。
因为先前合作过,这次价格谈的很快,不过策展老板除了场地,实则还有一幅画想出手,沈念君的品位,对方还是了解的,于是这次过来,一并带了,邀沈念君一睹风采。
沈念君看向钱老板。
在沈念君探究的目光注视下,他慢慢走到书法长桌上,展开画作。
纸张泛黄,故意做旧的风格,而画中,却是一个身姿曼妙的少女,身上披着一件薄纱,足尖轻点,单腿微曲,抵着梨花木的屏风,柔若无骨地趴在软榻上。
娇艳欲滴待人采摘,香/艳之余又有一丝清纯,哪怕生出一丝亵渎,都是低俗玷/污……
唯一美中不足的,只是背面图,只能欣赏女子隔着薄纱的纤腰窄背,看不到容貌样子。
不过仅仅是一个背影,已经美的窒息,让人浮想联翩,又吊足了胃口……
沈念君放下杯子,跟了过来,刚一搭眼,嘴角的笑就收了。
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对方喜欢这幅画,自然不是因为内容,他探手示意沈念君细看,“你瞧这个线条、形体,色彩的和谐,完全突出人体的节奏感和形式美感,这才叫艺术品……陈老虽然擅长人物画像,不过像这种风格,只有两幅……”
沈念君脸上有些不自在,她低下头,眨了眨眼皮子。
对方神情中多出一丝得意。
“还有一副画。”
他看向沈念君,“可惜啊,在北京拍卖被另外一个神秘买家拍走了。”
“我也只是惊鸿一瞥,来不及看清画中的尊容,传闻陈老创作的时候,模特本人更漂亮,考虑到一些原因,和本人模样只有六七成像……”
红晕顺着沈念君的耳根慢慢爬上脸庞,她咬了咬红唇。
钱老板又说:“前两日,突然有个中间人找到我,出高价求这副画。”
所以他此次过来,是敏锐地嗅到什么,特地让沈念君帮他估价。
想到这里,扫沈念君一眼:“你是哪里不舒服?”
沈念君倒吸一口凉气,抬了纤细手腕抚额,“没有…大概…有些累了……”
她手心微微冒汗,完全没了之前的淡然。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慢条斯理抚顺裙子上抓出来的褶皱,余光打量钱老板。
眸子发亮,“不管找你的人出多少价,我出双倍,这副画,我收了。”
她故作姿态,想占得先机。
谁知钱老板却噗嗤一声笑了。
沈念君怔了怔,有些下不来台,“怎么?”
钱老板笑着收了画作,轻咳一声,“那个收画的人,也是这么说。”
“……”
如今两方都想要这副画,钱老板就更明白这副画值钱之处。
不过好在私交甚好,钱老板表示:“要不然,你们亲自谈谈?”
她抿了抿红唇,“您有对方联系方式?”
他抬指示意沈念君稍等,随后打开过来的时候,携带的包。
翻找片刻,摸出来一个名片。
笑着递给沈念君。
“对方让我考虑好联系他,给了我这个。”
沈念君接过来,低头瞧去。
一张黑色名片,没有公司名称,也没有地址,只留着一串电话号码。
落款名却是:卓。
一个“卓”字,瞬间烫了沈念君的眼睛。
嘴唇的血色瞬间褪去,就连名片都像烫手的山芋,险些掉落在地上。
大概她表情变化过于明显,钱老板看出来。
上下打量沈念君一番,“你今天是怎么了?”
沈念君倏然抬头,“没事。”
她声音略低,心不在焉。
把名片收起来,嘴角勉强捏出来一个笑。
时间不早,钱老板不再逗留,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送走钱老板,沈念君拿到名片,却不敢贸然联系……
宁北姓“卓”的人家不多,为了一幅画,出手又敢那么阔绰的。
扒拉不出几个人来。
沈念君突然有种,仿佛被人扒光了衣服的不安之感……
*
傍晚,会宁山庄。
沈念君刚进前厅,就听说卓家叔侄都在。
这会儿玫瑰园秉烛喝茶呢。
沈念君回房间换掉高跟鞋,坐在梳妆镜前,眼眸潋滟,水润流转,一边听周姨汇报,一边暗自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