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75)
赵泽瑾微微笑道:“您若问在下是否信神鬼之说,在下自是不信的,可有人信,神鬼之说自古有之,始皇帝尚且为长生不老之说疯狂,更何况当……”今圣上?
他最后几字并未说出口,任老便已明白,却道:“便是信了这些,又同小瑜有何关系?”
赵泽瑾薄唇微动,以唇语道:“预言。”
任老脸上的线条骤然凌厉了起来。自古以来,皇帝自诩真龙天子,各路人马往往利用所谓“天时”争权夺利,号称自己众望所归,而又不免为这胡编乱造的“兆头”所胁迫。
一个皇帝去泰山封个禅,便好似觉得自己真的能够等同三皇五帝、流芳千古一般;每每哪里有地动等天灾出现,皇帝便得下罪己诏,德行有愧上天方会降下惩罚。
更甚者,储位、王位也同什么紫薇天狼联系到一起,给人心中种下一道暗影。若真是这样,一旦若有心怀不轨者“预言”赵泽瑜命犯紫薇,而皇帝还真的心生疑云,那可就真的不得安生了。
见任老接受了这个说法,赵泽瑾也松了一口气。
他和皇帝都有前世记忆这种事太过耸人听闻,怎好对任老说?可又要为皇帝疑心且不时试探小瑜找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只好找个虚无缥缈的借口自圆其说。
说来也颇可笑,任老在陛下朝中任职二十来年,对陛下信这鬼神之说这种并不算贤明的事一点疑问都没有便接受了,可见这位陛下给任老留下的都是些什么印象。
任老道:“是英王?”
赵泽瑾迟疑:“您知道,皇宫大内,我的人也……,这个也是勉强才探出来的,不能确定。”
他说得语焉不详,倒像是一种另类的确定。
作为赵泽瑜心中最光明磊落、冰清玉洁的人,赵泽瑾对把这样一口黑锅扣在赵泽恒脑袋上毫无心理负担,可见其才是那个“吾弟之美我者,私我也”的典范。
赵泽瑾双手作揖:“因此来日若我并不在京,鞭长莫及之时,小瑜有何危险,还望任老援手。”
任老剜了他一眼:“瞧瞧你们老赵家这些乌烟瘴气的事!”
这可说呢,赵泽瑾觉得明明是陛下一个人搞出来的事,他和小瑜作为“老赵家”的人也是有点冤。
这时候,外边矫揉造作地传来了几声咳嗽清嗓子的声音,显然是某位个子十分高的殿下见久久没有人来哄,长蘑菇长得十分没有面子,故而纡尊降贵地提醒屋中的人此地还有一个尊贵的活人。
赵泽瑾失笑,这小子素来一身尖刺,这些年也就是在他们几个亲近的人面前惯会赖皮撒娇,不想同任老竟如此投契,不过短短几日便这般“放肆”,原形毕露。
未等他想完,身边便刮过一道风,身形矫健的任老已经几步迈出了门外,声如洪钟:“小兔崽子,花都快被你薅秃了!”
赵泽瑾扶额,可这也分明“放肆”过了头,还有任老您不是相当稳重的一个人吗,为何也这般暴躁呢?
将拿着木杆追着赵泽瑜揍的任老拉开时,赵泽瑾只觉自己头部嗡嗡作响,简直像是被江湖上最有邪气的可震碎肺腑的魔曲“逍遥叹”在耳边弹了个百八十回。
赵泽瑜明显气还没消,冲着赵泽瑾“哼”了一声,将头一甩,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进了屋。
赵泽瑾:“……”
他突然发现对这小子剖白一次也不大妥当,现在某人是愈发地没大没小了,怎么从前就没发现他蹬鼻子上脸这股劲呢?
正唏嘘着,被他拦了半天的任老对着他“哼”了一声:“慈兄出败弟,都是让你这不知轻重的臭小子惯得。”说罢也跟着挺胸阔步地进屋去了。
赵泽瑾:“……”
我下次若是再管这对师徒的事,我赵泽瑾三个字倒过来写!
总算这两人恼了半响,还能想起来这次是干什么来的。赵泽瑜在那儿端正地坐了半响,优雅地泡了壶茶,实在没忍住破了功,叹了口气:“老师,我还是不行,要我在那里壁画假人一样地坐上数日,还不如把我打发到掖庭干几天活呢?”
话毕,便又被赵泽瑾拿扇子抽了一下,斥道:“小孩子说话没个轻重忌讳,掖庭那是什么地方?”
在一旁吃瓜子的任老道:“你这细皮嫩肉的小娃娃,真去像寻常农人干上几日活,是必定受不了的。”
赵泽瑜不大服气:“江湖我也走过一圈,遇上莫名其妙的追杀时也曾日奔千里,一连数日危机重重,小瑜虽不才,却也并不觉得自己细皮嫩肉。”
赵泽瑾也难免笑了起来,任老毫不留情地道:“那是因为你有依仗、游刃有余,真正的刀光剑影你又见识过几分,江湖上惯常的刀口上讨生活你又经历过几分?”
赵泽瑜一时语塞,却仍是有些不甘心,总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也有几分资历,过得比旁人波澜壮阔了些,像京中那些少年子弟,他敢保证无人过得比他更惊心动魄、丰富多彩。
任老想来是时常嗑瓜子,练就了一手边说边嗑毫不耽误的功夫:“你的轻功虽然并未臻至化境,在同龄人中确然天下无敌,只要不惹上大的麻烦,保命无虞。你从入江湖的第一日便知自己并非江湖人,只当是个玩耍之处,又有人为你保驾护航,一路走过都没留下只言片语,将自己完全隐没,又怎算走过江湖?”
第58章 家学渊源
赵泽瑜看得胆战心惊, 生怕他老师把牙嗑出点什么毛病,伸手替他剥瓜子,若有所思道:“按老师所说, 就算我并未真正走过江湖, 又和我吃不吃得了苦, 干不干得了活计有什么关系呢?”
任老笑道:“孩子话, 你兄长便问不出这种话来。”
赵泽瑜探寻地看向他哥,赵泽瑾只淡淡道:“以后你便懂了。”
这话简直能和许多大人敷衍孩子的“等你长大你就明白了”的威力相媲美, 让所有有些上进心的年轻人索然无味, 只觉大人全都是这样自以为是。
赵泽瑜看他哥看得牙痒痒, 却知道现在他哥是不打算说了,只好悻悻地继续剥瓜子。
他们说话常常这般,东扯西扯便远远偏离了一开始的话题,好在今日最开始是为何来的赵泽瑜拐八十个弯都记得, 遂一脸生无可恋地两手捧着头:“虽然我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可是气质与这种古板的事情一点也不相配, 陛下他真的不怕我当众出点什么岔子,贻笑大方吗?”
任老同赵泽瑜对视一眼,心中有数:“谁叫你整日上蹿下跳,非要在陛下眼下晃悠?”
赵泽瑜感觉自己冤得前无古人, 天地良心, 他都够低调了, 向来是恨不得见着陛下就跑, 谁知道陛下哪根筋搭错了,非得拨冗天天来找他一个弱小又可怜的闲人的麻烦?
见他一脸憋屈,任老也不惯他:“行了,在老夫这里矫情够了吧, 够了就回去,一个主礼官而已,也值得这般鬼哭狼嚎的?你当你们平日宫中的仪态是白学的?君子六艺自不必说,除了骑射你面对北燕之人会吃些亏,其他的,蛮夷之地怎可与你争辉?马球蹴鞠也不必说,正巧解一解你猴子似的上蹿下跳的瘾。”
赵泽瑜听得嘴角直抽,将过往许多主礼官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东西在他老师的嘴里简直是手到擒来、举手之劳。
他小心地问了下:“老师,您当年是不是就靠着这谁与争锋的霸气力压北原,令其归还六城并缴纳岁贡?”
一言蔽之,您当初是不是就是靠这种一能忽悠到十的能力把那群脑子里只长蛮劲的大傻子给绕懵的?
任老给了他一个铿锵有力的回答:“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