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296)
此人腹诽他老师十分起劲,毫不脸红,就好像不记得他前世记忆刚回时作天作地,又是不肯沾手军务、又是不肯恢复内力、又是对着他哥的心精准插刀、直接把一个流芳千古的皇帝给弄哭了这件事。
“北燕都城已然跟下,还有几个不算太难啃的部落,我回不回去都不影响收复。这一回疆土扩展到远方,北方的军力部署自然也要大变。”
“我当日前往北疆,一是保大启疆土百姓性命,二是保定北军军制威望,三是为皇兄保兵权。如今诸多目的皆已达成,您总得让您的关门弟子好好歇歇了吧。以后啊我就在京城里吃软饭,陪着您不走了,您看可好?”
任北峰一时觉得他通透,一时又总有些不甘心。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能硬生生扛起一军主帅的担子,并且剿灭北燕做成了前朝不曾做到的事情。
不管是不是因缘际会,他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英雄与大才,如今却要避其锋芒,将权力交出,碌碌一生,甚至连封地都不能去,终身困于这京城之中,鲲鹏折翼,龙游浅滩,又何尝不是一个“悲”字呢?
这天下的皇帝啊,果真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在皇宫中披荆斩棘案牍劳形的赵泽瑾在弟弟和他亲自为弟弟选的老师的三言两语之间毫不知情地被扣上了一顶“不是好东西”的帽子,冤得无以复加,在晚春时节打了个巨大的喷嚏,正巧碰上拎着糯米桂圆粥过来“探监”的景曦,顿时觉得大事不好。
于是他也享受了一番他当日幸灾乐祸的弟弟的待遇,并且是加强版的——龙体欠安,御医怎么能不请呢?
是以香醇的粥被一碗黑乎乎活像是五毒汤的东西代替,景曦坐在旁边监工,她喝一勺粥,赵泽瑾就得喝一勺汤,特别琴瑟和鸣。
也不知景曦是否是在报生产后他柔声细语哄她喝的三副汤药之仇,他觉得自家皇后看起来是挺快乐的。
柿子总要挑软的捏,等小瑜回来后总要叫御医好生给他调理一番,这便是为人兄长者对弟弟沉甸甸的爱啊。
这厢赵泽瑜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对上他老师痛惜的神色想了想便明白自己方才那些话不仅没替兄长辩白反而让兄长在他老师心中的形象向着老皇帝逼近了一些,忙道:“老师,您看您不是都不愿我出去了吗?”
他直起身来,慢慢收敛了脸上轻松的笑意,有些回首的释然之感:“老师,我这一生已然算得上是波澜起伏了,我统领过这世上最强的大军、立下过不世之功、杀过许多人,也曾被无数人恨之入骨。”
“赵泽瑜私以为如今我也不算对不起这天下了,而如今皇兄也愿为我提供庇护,我也该歇歇了。”
“我也算不负师门威望了,您就疼疼您的小弟子,让我安安心心地归隐京城吧。”
赵泽瑜的脸上确然看不出半分勉强,寻常立下这般汗马功劳、春风得意的青年都大抵有着更大的野心,赵泽瑜这般倒像是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见识过无数人心险恶后方才有的淡然之心。
总有人说进退两难,可其实有时大多数人是能够选择急流勇退的,不过是堪不破放不下罢了。
任北峰又何尝看不出赵泽瑜的选择其实是最平稳最合适的一种选择呢?
只是……
“小兔……小瑜,你心中当真没有犹豫不决吗?”
赵泽瑜不在京中的这四年,他同赵泽瑾交流有关小瑜的事时总爱用上小兔崽子一词,这一下子没改过来,不过不重要。
面前这个小徒弟,方才一直古井无波的,直到提起现在的陛下,语气中才略有那么一丝的迟疑。
他心中有疑问,有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大启最会撒娇大赛评比现在开始,请投票:
哥、嫂、老师、侄子、侄女、乘风:赵泽瑜!
瑜:韫儿
好的,冠军毫无疑问是我们人比花娇的安王殿下,让我们祝贺他
小瑜:*&%*¥#&……滚!
第219章 请叫我大怨种
装作不知道老师口误的“小兔崽子”, 赵泽瑜道:“老师慧眼,有些事我确实有些拿不准。”
到这时他琢磨着措辞才微微有些苦恼似的,五官稍稍有些紧凑, 终于有那么一点年轻人应当有的样子。
多少有些活力了, 而且应当不是什么太难办的事。
任北峰也不催他, 十分乐意看自己这个小弟子不经意间露出点少年情态的烦恼, 好歹让他感觉自己是真的在和自己的小徒弟,而不是和一只与他年龄相仿的老狐狸说话。
“老师, 您是否知晓皇兄打算将登基大典的日子定在四月初五?”
任北峰手哆嗦了一下, 茶杯中还略烫的茶水险些洒在他的手上, 幸而赵泽瑜眼疾手快,及时出手稳住。
任北峰收回自己心里想的所谓不是太难办的事,这事可真不小。
他是知道赵泽瑜犯拧巴给自己定的这个生辰日的,赵泽瑾在这个日子安排登基大典怎么可能没有特殊的含义?
见老师的眉毛都快拧到一起去了, 赵泽瑜不由得失笑:“我昨日劝过兄长,不过他意已决, 我没能劝得了,这事便已然是板上钉钉了。”
任北峰本就是赵泽瑾找来给赵泽瑜当老师的,当初若非肯定赵泽瑾的为人才华,也不肯答应他的请求。
他本也不想提防怀疑赵泽瑾, 只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前两任皇帝待到政权稳定之后是如何对待这些功臣的, 又是怎样唯我独尊、祸乱朝纲的, 实在是不能对这些皇帝抱有怎样的期待。
上位之前, 谁还不是装得礼贤下士、励精图治的,上位后,谁又不是专/横残暴,昏庸无道?
赵泽瑾能比他的父亲墙上许多, 可谁又知道这个贤明的保证时间呢?而且当初他看不透赵泽瑾,现在自是更看不透,对自己不了解而强大的事物心怀畏惧,这是人之本能。
他一个没有实权又半截入土的老头子不怕什么,可小瑜他既是亲王,又有不世军功,简直是将历朝历代被陛下忌惮的方面占了个十成十。
而现在他独得圣宠,焉知在以后的几十年中若是帝王生出一心,这些会不会变成干政犯上野心勃勃的铁证?
届时帝王是不会记得自己曾经对眼前这个人有多么宠信的,他们只会抽丝剥茧、一分一毫地将自己对此人的好与此人僭越生出不臣之心的“铁证”摆出来,处决此等叛臣。
任北峰的脸色简直凝重得要滴出水来,赵泽瑜不由得失笑:“老师,您不用担心,我今后便是一直在京城中当一个只拿俸禄不办事的闲王了,您担心的那些不会发生的。而且您总该相信自己当初的眼光,相信我追随之人吧。”
他本来还是想瞒着老师的,见此情形也只能为着他哥的形象道:“皇兄他和之前那些皇帝不一样的,若他真的有忌惮我之意,一个月前我早该魂归地府了。”
任北峰倏地抬起头来,赵泽瑜连忙安抚:“老师,没事的,您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眼见老师要再上手将他周身好好检查一番,赵泽瑜站起来自己在老师面前转了一圈先是自己伸手敏捷,并无暗伤,这才让老师放心。
“当日西域守军被出卖,北燕人明面上猛攻三关,可却声东击西、暗度陈仓,自西域绕道偷袭于我。中军空虚,我同女君交手,到底不敌,身受重伤,经脉俱断。所幸有忠心的不下和从前修筑的工事,这才暂时逃得一命。”
“是皇兄在晋原的私兵及时来援,而后救治中皇兄又及时赶到,唤醒我的意志,又替我用内力疗伤,我现在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