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253)
他胸中那些无比厌倦而漠然的情绪忽而像是被一只大手抹平了一样,赵泽瑜沉沉地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好几日赵泽瑜也是大多数时候在昏迷着,即使醒过来片刻,一感觉到自己全身像是被打断了骨头又重新接上了一样疼得要死,便不由自主地又睡了过去。
虽说疼痛可能也会追到梦中,可梦中也有一股柔和却强大的熨贴得像是温泉一样的气流在他周身流动。
赵泽瑾将内力收回,看着赵泽瑜好上了一分的神色,长舒了一口气。
他来得匆忙,一路上不眠不休,这几日又紧急接手北疆防守,收复失地,兼之遥控西域,最揪心的还是赵泽瑜在鬼门关前绕了三四圈,好端端的一个美男子唇边冒出了一圈沧桑的胡茬,眼周也挂上了一圈青黑,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的是他呢。
好在现在北疆诸事已定,赵泽瑜的情况也平稳了下来,那么有一件事便是赵泽瑾必须要亲自去处理的了。
乘风已经在帐外候着了,本来他和郑将军去接应秦老将军,虽然清嘉关失守但也不算是损失太大,总归胜败乃兵家常事,届时再夺回来便好了,秦老将军重伤却是需要找个地方好好休养。
只是遇到那些北上会合的将军听说赵泽瑜只带了五千任留下阻击北燕大军,乘风的心几乎要跳出肚子来。
当即他便也不管军令,径直奔了回来,好在遇到了带兵从晋原赶来的卢云帆,见到了他找到的赵泽瑜,心还没等放下来又见到他周身惨状、奄奄一息,心又是蹦到了嗓子眼。
更别提赵泽瑜在生死线上徘徊的时候乘风几天几夜都没敢真正合眼。
幸亏太子来此,否则定北军主帅重伤、秦老将军重伤,只有一个郑将军的话定北军必定要乱上一次的。
想到这儿乘风自己也有点心虚,若说郑将军指使不动人干活的话肯定也有他自己一份,毕竟殿下没脱离危险的时候他肯定不会离开殿下的。
所幸太子也了解,所有的将军里就把他留下,其他人都派出去干活了。
太子穿好铠甲便对乘风道:“我去西域一趟,估计也要有个半个月才能回来,你看着小瑜,这段时间叫他好好休养,操心的事情一律不要让他管,这些将军不是吃白饭的,北燕也损失不小,守城还是能守得住的。”
乘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十分果断地抛弃了他亲爱的殿下的意见,将太子的话奉为圭臬,打算要是赵泽瑜醒来非要管事的话便上吊给他看。
又过了几日,赵泽瑜终于自没有那股温和内力包裹所以一直疼痛不断的昏迷中勉强睁开了眼睛,感觉身体大概是和大脑分家了,一时之间竟然指挥不动自己这浑似木偶的四肢。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
不同于一般昏迷十多日的人刚醒来的茫然和迫切想要知道自己断片时发生了什么,他自己因为先前已经在所有人不知道的地方因为两世的记忆山崩地裂、寻死觅活了一阵,故而即使昏迷时脑子也比较清醒。
他知道兄长来了,那么一切也不用他担心操心了。
这样一来,也确实没有什么需要他去做的了,不给别人添乱便算是他现在最大的价值了。
他睁着眼睛看着床顶,既不叫人也不尝试着坐起来,无比平静,似乎打算这样一直安静到天荒地老。
乘风惯常进来,本来以为今天还是失望而归却看到了一个醒着的赵泽瑜,这心思粗得堪比千年老木的猴侍卫,不,将军根本没注意到他家殿下的异常,当即扯开了嗓子:“元帅醒了!”
而后他便扑了上来,看样子要不是顾忌赵泽瑜满身的绷带能直接抱上去。
看他这一张泫然欲泣的忠心狗狗脸,赵泽瑜想起那第一世一直念着他数十年的乘风,终于还是没舍得一直深沉冷漠,应了他一连串混搭的“殿下大帅”。
不一会儿营帐中便站满了人,倘若不是因为许多将军还在各城池驻守,还会更多。
最近的位置被乘风占了,下一个自然便是医师,而存在感很高的在他床边站着的这位,将军们可能不熟悉,但赵泽瑜在梦中没少和他打交道,这一世他亦是兄长当时扳倒赵泽恒最重要的一个人。
卢云帆一身文人素袍,可当日偏偏是他带军前来搭救,只不过他身份上还是被流放之人,在这军营中便也没亮明身份,只做为太子身边的幕僚,将军们也没人上前不知分寸地问东问西。
赵泽瑜抬眼道:“多谢卢先生救命之恩。”
卢云帆自小饱尝人间冷暖,又在官场中浮沉许久,自然不是乘风这种眼睛里只有他家殿下的傻狍子可比,从赵泽瑜醒来他便有一种汗毛直竖的感觉。
赵泽瑜的余光从他身上经过的时候几乎让他感觉到一种被窥探的毛骨悚然,而直到他说话时,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却又凭空消失了。
卢云帆心中反而更加警惕了起来,有些人的危险是他站在你身前,你浑身上下的每一根头发丝就在提醒着你要赶紧逃开,而有些人的危险是他在你身旁你却无甚感觉,甚至有时直到被一直抵在后心无比锋利的刀刃穿心而过都不知是谁下的手。
这位刚刚醒来的殿下方才让他感受到了第一种危险便收放自如,卢云帆觉得要不是他刚醒来可能根本不会让自己察觉到他的危险性。
看太子殿下那时那般的急切,又兼之听过太子炫耀弟弟的行为,卢云帆本来以为这位安王殿下是个不知人间险恶的小公子,没想到是株罂粟花。
不知太子殿下知不知道。
他瞬间心思百转,也不耽误他回话:“殿下这便是折煞草民了,当日太子殿下发觉有异,送急报给草民令草民按照他的指示援救殿下,太子自己亦是紧急处理好朝中之事便一路快马加鞭,昼夜不休地赶来。草民只是按太子吩咐行事,殿下若是要谢,便谢太子殿下吧。”
他自是想试探一番赵泽瑜是否对太子有不忠之心,也是顺便将太子为他做的事提一提,只不过他虽说的隐晦,在赵泽瑜眼中便也像是赤身果体一样,心中所想昭然若揭。
人之常情。
赵泽瑜便也规规矩矩地回答:“太子长兄仁厚重情,洞察先机,我自是知晓的,也无比感念,二位我自是都要谢的。”
别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只有乘风感觉说不出的别扭和怪异,却也只当他是为了在众人面前避嫌。
到底是年轻,只要人醒了,伤势好转得也快。医师说这般养着,再有十日左右边也能下地了。
不出乘风所料,赵泽瑜精神好一些时便问及了战况,他便也将太子殿下的金口玉言搬了出来:“太子殿下可是说了,这些事您一律不用管,他会处理的。”
然而,出他所料的却是赵泽瑜当真便不管了,一点扯皮也没有。
事出反常必为妖,乘风好几次鬼鬼祟祟地看他家殿下是不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可赵泽瑜当真便听话地在床上,什么都不做。
乘风觉得自己可能是贱得,之前和他家殿下斗智斗勇无比心累,现在他家殿下不作妖了反而不舒服。可那种诡异的别扭感却总是挥之不去。
直到几天后,乘风忽然发现还有一点极为不正常。
按照他家殿下这个整日哥哥长哥哥短的性格,醒来后听说太子来了必定会立刻要问的,可如今几日都没见到太子他却半句话都没问,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