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夜色温柔(28)
冰凉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扫过梁束手腕内侧,梁束下颚更加紧绷,趁安涴没注意粗喘两口气。
搁在腿上的左手紧攥成拳,梁束不由后悔刚刚就不该心软,担忧地扫了一眼几欲蓬勃的小兄弟。重重闭了闭眼,开始默念道家清心咒。
梁束这边惊涛骇浪的独角戏,安涴一无所知。她正低头认真查看他手臂上的伤口,越看心越沉。
掀开衣袖之后才看清,不光是手腕,这几道伤痕一直延申到手肘,连手指上都有。近看才能看出他整个右手都有些肿。
不光如此,大概之前他不在意,伤口碰了水,现在伤口有的地方结痂,有的地方红肿着往外崩开,有点发炎。
安涴抿唇,心下又怒又心痛,早将微薄的羞涩扔到脑后,将他手指握得实实的。同时拧开液体创可贴,刺激气味扑鼻。
梁束闻见,顾不上刚刚的心潮涌动连忙回头,看到熟悉的标识连忙要将手从她手里抽出来。
可惜晚了。
柔软的刷子涂过发炎的伤口。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刺痛,火辣辣的。激得梁束眼圈都红了。
“这么疼吗?”
嘴上这么问,漆黑的眼仁却明明白白地写着——那以后还注不注意?
梁束凤眼通红。
他最喜欢她虚假温顺下真切的泼辣和霸道。
安涴垂眼捏着刷子扫过下一处伤痕,每刷一处都感受到他跟着战栗。手臂上的汗毛从她开始涂药开始就一直站着就没趴下。
安涴觉得好笑,梁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液体创可贴的痛。
伤口看着吓人,实际上用创可贴涂也没涂几下。
安涴拧好瓶盖,将液体创可贴放回医药箱里,这才抬头与他对视。
“要保护好你的右手。”
“里面都是钢板钢钉,不记得了吗?”
安涴想问这回怎么弄的,有没有牵扯到旧伤?
话到嘴边怕他误会,又生生咽了回去。
她颓然耷拉肩膀。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的右手怎么会受伤,要打钢板遭罪?
如果当初梁束右手没有受伤,他就能去读警校,就能圆梦。
也不用为了替她赚钱一头扎进肮脏的娱乐圈,把自己喝到胃出血,狼狈地趴在自己的呕吐物里站不起来。
她的梁束不该是这样狼狈艰难,她的梁束是个大英雄,他的人生应该是华丽绚烂的,站在云端让所有人仰望。
刚刚因为气恼关心鼓噪起来的情绪又被银针刺破,哗啦一下重新干瘪。
最初因听到容钦名字起伏的情绪时也瞬间归于平静。
其实当初容钦说得也对,她不适合梁束,因为她总给他带去噩运。
他们的开始,她的存在,就是梁束的污点。
容钦说得对。
安涴突然被愧疚缠着坠入深海,浓烈的窒息迎面袭来。
下一秒就感觉到自己的指尖一阵尖锐疼痛,茫然抬眼,就见梁束正掐她指腹嫩肉。
“想什么呢?”
不远处,黑色摄像机上的红灯闪了一闪。
作者有话说:
下章预告:“要不要,解开它?”
第19章
“没什么。”
梁束眉眼微动, 对这个回答一点都没觉得奇怪。
自重逢以来她就如此,把所有装进心里,谁都掏不出来。
别人掏不出来,他可以。
梁束轻轻颔首, 不再追问, “我下楼一趟。”
说罢松开她指尖, 仿佛刚刚紧攥不放的人不是自己。
起身站直身体后却没立刻走。
梁束垂眸理了理衣襟,抬起手肘系好扣子之后才说, “容钦来了, 要不要去跟他打个招呼?”
安涴低眉,睫毛颤抖,摇头。
梁束见状没再言语, 转身下楼。
容钦此次不光自己来,还特意运来一辆保姆车。
保姆车正在楼下, 这是刚刚余遇上楼时跟他说的。
白色保姆车停在树荫下,不管是跟充满岁月的红砖小楼还是层峦叠翠的山林都格格不入。梁束不爱奢靡,以往进剧组也几乎没用过这玩意。
开门上车,容钦正背对他坐在质地极好的皮椅上打电话, 楚时卿在他容钦对面眉眼低垂, 眼圈通红, 像是刚哭过。
梁束对她使了个眼色, 楚时卿揉了揉眼睛, 头也不回地下车。
梁束在楚时卿刚刚的位置坐下,看着容钦若有所思。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大腿。
之前他让赵阔给他查三年前的留言, 赵阔今天回信, 说是没查到, 再需要一段时间。
然后梁束就想, 三年前安涴给他的留言,除了电信系统出问题,这个几率很小。再有一个可能就是人为删的。
他的手机除了安涴能碰,就只有容钦可以动。
他拍戏或者上节目不方便或者来不及联系安涴时,会拜托容钦送个口信。
梁束幽深的目光扫过容钦又转向窗外,可是为什么呢?
他想不通。
如果是容钦做的,理由是什么?
他原本不敢相信是容钦,可容钦这么一个冷漠淡然的人居然会急匆匆赶来剧组。
心思渐沉。
如果真是容钦,他之前丝毫没有察觉。三年前,三年后,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安涴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那边容钦挂断电话,梁束移回目光,“怎么突然过来?公司那边没有急事?”
容钦平淡道,“母亲让我来看看你。”
梁束哦一声,过了一会儿又问,“楚时卿怎么哭了?”
容钦正低头处理邮件,闻言连眼都没抬,淡声回答,“闹小孩子脾气。”
梁束撇嘴,意有所指,“你以后可别后悔。”
一向冷淡的容钦听到这话倒是低笑,“我从未后悔。”
说罢抬眼,定定看向梁束。
“我也希望你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两厢对视。
梁束弯起的唇角渐渐拉平,他往后靠到后面,双手抱臂。
“哦?我怎么听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你再讲清楚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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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楼上片场。
因为刚刚安涴痛哭,眼睛肿的厉害,魏导特意将床戏留到下午拍。这段时间让安涴缓一缓情绪,更重要的是把眼睛消肿。
刚刚梁束走时安涴坐在床边,此时依旧,只不过手里拿着冰袋小心敷着眼睛。
没一会儿听到一阵低沉的脚步声。
安涴心跳跳乱两拍,扭头看过去,就见楚时卿垂头丧气地走进来。
她进来时抬头扫一圈,看到安涴的位置,又垂下脑袋,闷头往这边走,一屁股坐到她旁边。然后弯腰,双手捧着脸颊,盯着对面的衣柜发呆。
像一只被暴雨浇傻的小落汤狗。
“你怎么了?”安涴不由担心。
早上跟她分开的时候,楚时卿还好好的呢。
虽然最近跟楚时卿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是每天早上化妆时楚时卿总会来投喂她。有时候看楚时卿明显没睡醒,就为了给她送早饭。
再加上这次生病也是楚时卿照顾她,安涴心里已经把她当成朋友。
她刚问完,楚时卿就又抹了一把眼睛,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说,“容钦要去相亲。”
“我不让,他说不关我的事。”
“他说如果我烦他,他就随便找个人领证。”
眼泪又冒出来,楚时卿狼狈地撇开脑袋,胡乱用衣袖抹一把眼睛。
其实当时容钦说得更难听,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目光冰冷无情。
“兄妹不稀罕,你难道要上赶子当小三吗?”
仿佛她的一腔感情是臭不可闻的垃圾。
楚时卿第一回 心生茫然。
两年前他亲手将她送到国外,答应她如果她乖巧听话,回来会答应她一件事。
今天她只是试探说想在一起试试,他就说抱歉,母亲已经安排相亲。她回来晚了。
她拽着他的衣角,不可置信,“你明明答应我的。”
可他只是掀起眼皮冷瞥她,“答应你了,就一定要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