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泊徽没下来, 只是朝她牵了牵嘴角, 问她:“腰有没有好点?”
金唯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眼睛湿了,眨眨眼抑制住这层湿意。
“我吃药了, 只是效果不太明显。”
“所以想休息?”
“嗯。”
“还是吃以前的药吧, 我回头让人给你送。你回览市吗?”
金唯低垂着脑袋, 起初没说话, 过几秒,在他炙热的注视下,才说:“回去几天,陪陪外公外婆,然后我要去新加坡找我妈妈。”
司泊徽忽然心扯了一下,好像是他的小唯被人欺负了,欺负了就找妈妈去了。
他徐徐点点头:“明天,明天我让人把药送到你家里。”
“不用了。”
司泊徽没说什么,就默认送了。
金唯扭开头看了看自己放在入户大厅门口的行李:“你走吧。”
“嗯,一会儿就走。最近…你别吃辣,别吃凉的,不舒服让外婆给你煮药。”
金唯回头望入车厢。
司泊徽迎上她的目光,搭在车窗上的手伸去握住她的手:“你生理期到了。”
金唯怔怔望着他,才发现他还记着她的生理期。这么想来,过去好像是每次一临近这种日子,他都会不让她乱吃,可她从来没想过是他每个月都记住那一天。
“口罩摘下来一下行不行?”司泊徽问她。
金唯回神,犹豫了须臾,拿出被他握住的手掌,抬起来把口罩摘下来了,然后她往回走去拿行李箱,拉着箱子边走边和对面车里的人对视,最后越过他径直往前。
苏琳把车开过来了,见她自己拉着箱子过去就原地掉头。
司泊徽只能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个纤细背影渐行渐远,最后她站停在车门口,往后看他的车。
那张雪白灵动的小脸在后视镜里格外清晰,格外孤单,很像小时候,才十四岁胆小自卑的小女孩。
最终她上了车,车子渐渐化为一个小点,消失在后视镜中,消失在司泊徽眼中。
十一年,结束了,结束在北市某个冰凉的清晨。
司泊徽心脏抽疼得好像无法呼吸,把人埋在了方向盘上。
这些年在这座城市努力铸造出来的堡垒好像倾塌得如山崩,将他压在废墟之下,他睁不开眼,不知道以后在这座表面繁华其实已经虚无的城市怎么继续一个人生活下去。
以前有她在,现在,双手都空空荡荡。
忽然间他像她十六岁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一样,对四处充满茫然。
而这种茫然又间接是他导致的。
司泊徽被这两种窒息的感觉交织得,痛苦不堪。
…
金唯回家时弟弟还没开学,秦译问她身子怎么了,那么严重吗?
她随口说不严重,只是累,所以借口休息个一年半载的。
这个秦译自然支持她,只是几天里他提起几次姐夫,她都是兴致寥寥没有过多应和。
秦译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金唯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头说,嗯,吵架了,不要提他。
她没有跟外公外婆说关于他们俩的事,只说她最近想去看妈妈。
外公外婆没意见,不过秦译那天送她去机场,问了她去多久,得知金唯要去一年,他震惊了。
少年在机场看着姐姐不可思议地问:“什么?你要去新加坡一年?那我姐夫怎么办?”
金唯低下头没说话。
秦译见她这表情,心里有些不安:“你们吵什么架这么严重啊?你这是不顾他死活了啊。”
“……”
“感觉我姐夫也不像是会和你吵架、还让你跑回来的人,你告诉我你们吵什么吧?他做什么对不起你的惹你生气了?我找他说道说道去。”
金唯没说话。
秦译眯了眯眼:“姐?”
“我们分手了,小译。”她抬起头看着少年。
秦译怔愣:“什么?”他怔怔看着姐姐,瞳孔里满是震惊,脑海里已经一下子回想起当初他去北市时姐夫是如何照顾他的。
“我和司泊徽,分手了,以后不要提他了。不要跟外公外婆说,我会说他今年忙,不回览市过年了。”
“为什么啊?我姐夫做什么了?你们就分手了?”他马上问。
金唯摇摇头:“有缘无分吧,他…还是挺好的,你不要对他有意见,他对你是,很好很好的。”
说完就说她要赶飞机了,拉着行李箱迈开腿往前。
秦译一个人在后面定定看着。
等把她送入登机口回来,坐回车里,他拿出手机马不停蹄地就给司泊徽打了电话。
司泊徽在公司。
刚开完一个会,正坐下喝一口咖啡,椅子朝后转去,目光飘去的是览市的方向。
目光越看越远。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也就看看她拍戏的方向,家里的方向,但现在整座城市都没有她的身影了,司泊徽只能看远,虽然什么都看不到。
手机在办公桌上响起来。
司泊徽接电话的兴致很低,只是懒洋洋回眸看了眼,在犹豫接不接。
不过定睛一瞧,屏幕上显示的是“小译”二字。
司泊徽一怔,拿起来点了接听:“小译?”
“姐夫?你在忙吗?”
“没。”司泊徽起身走到窗前,“刚开了会,坐会儿。怎么了?你开学没有?”
“还没,得九月底才开学。”
“嗯,那有空就多陪陪你外公外婆,等上学了就没时间了。”
“我知道。”说话,停了两秒,秦译问,“姐夫,你和我姐姐,怎么了?”
司泊徽望着窗外,沉默了下去。
秦译在他的沉默中心算是彻底死下去,“姐夫?怎么了?好好的你们分什么手啊?你总不会,做什么对不起我姐的事吧?”
“…小译,你姐姐呢?”
“她今天出发去新加坡找我妈妈了,我刚送她来机场,马上就起飞了。”
司泊徽“嗯”了声。
“姐夫,你们怎么了?你不是说和她要结婚了吗?我还在等……”秦译没有说下去。
“是要结婚了,”司泊徽说,“但是,发现了个不好的事。”
“什么不好的事?”
“你来北市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你们父亲的名字,和我一个亲戚一样。”
“我父亲,怎么会和你亲戚有关系啊?”秦译百分百困惑,“咱俩又没亲戚。”
“是我小姨父,我小姨后来的第二位丈夫。”
秦译脑子卡壳了两秒,随后就转动起来,兴许他到底是属于局外人一些,不像那晚金唯站在漩涡中心,她无法一秒钟接受自己最最痛恨的事和他扯上关系,无法想象,所以一直没听懂。
“他们名字一样?”
“嗯。”
“那人呢?不会人也一样吧?”
“嗯。”
秦译不可思议地吸气:“什么?你意思是,我父亲后来娶的那个女人,是你小姨?姐夫?”
“对。”
秦译深呼吸,搭在方向盘的手一时间紧握了起来,眉宇也拧成一片:“姐夫…怎么会有这种事?那个女人可是小……”
他刹住话,再生气他还是没能在司泊徽面前说出让他为难的话,他眼里司泊徽已经是一家人了,是无论如何都要尊敬的姐夫。
“抱歉,小译。”司泊徽觉得,他也对不起他们全家,正如金唯曾经恨过他们全家一样,她知道肯定有其他家人知道他小姨的事情,但是她还是如愿以偿一意孤行地破坏了别人的家庭,抢走了别人的婚姻,让她十几岁就要过着无依无靠的生活。
所以他深深觉得愧对电话里的少年,曾经对他越好,这会儿越觉得对不起他们。
“所以,我姐,你们就分手了?姐夫?”秦译问。
司泊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缓了缓,对他说:“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小译,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事都可以找我,我会给你处理的,往后无论如何,姐夫对你和你姐姐都和以前一样。只是我和小唯的话,就这样了。她在家的话,你就替我多关心关心她,我们不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