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医馆,如今下面的地方官也开始向她施威。
鸡瘟这种病极难医治,死亡率极高,又会传染。
兰沁禾坐在了椅子上闭目想了一会儿,接着提笔修了两封信,朝外唤道,“来人!”
跑进来的是衙门的书办,“大人有什么吩咐?”
“你帮我去送两封信。”兰沁禾将封了口的两份信推了过去,“一份寄给户部尚书殷姮,一份寄给万阁老,用六百里加急。”
她自己还要再上一份奏疏,向朝廷奏明常州的鸡瘟。
“六百里加急……”书办犹豫道,“大人,只有军国大事才能用六百里加急啊。”
“我说的就是大事!”兰沁禾熬了一夜,严厉了声辞,“你尽管去送,有什么事我担着。”
“是、是。”那人后退着往外走,又被兰沁禾叫住。
“你等等,”兰沁禾道,“送完信之后再去拟一道通函,通知常州各县将得了鸡瘟的人畜分离,不要再让病情扩散了。”
这个倒是好办,书办应了,转身出去办事。
江苏离北京并不远,估计几天殷姐姐那里就有回应,可是这几天的功夫兰沁禾也耽搁不起。
她起身踱步,思量片刻后决定在各县的衙门里发药。
这时候她无疑是感激殷姮的,若不是天天跟着殷姮一起看书学习,这会儿她还得再去翻看医书、踟蹰不定地找人试药,那一趟下来,不知道还要花费多少时间、死多少人。
话虽如此,她也只能开些保守的药方,凭她的医术只能推缓不能治愈。这种病一旦患上就再难活命,若是殷姐姐在这儿,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兰沁禾这边举步维艰,在她将药方分发各县后,还未等来北京的消息,就被省里叫了过去。
江苏·巡抚衙门
坐在案牍后面的女子年近花甲,她穿着一身锦鸡纹绯袍,端坐在首。
议事厅中两边坐着各处的知府知府以及按察使和各参政参议,这副阵容,除非是极为重要的事情,否则是不会有的。
“今日叫诸位来,是有重要的事情。”果然凌翕开口了,她正襟危坐,面色严肃,“接到了呈报,南方的倭寇自十一月被纳兰将军大败后,又有了动作。现如今在淮海、扬州两处皆发现了倭寇的踪迹。”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南直隶应天府,这是西朝极为重要的中心、曾经的皇都,军事力量并不薄弱,倭寇竟胆敢从江苏进犯,这要不是他们疯了,要不是打算开启什么大的动作。
“淮安、扬州、苏州以及松江临海,这件事各位务必重视。”
几位当地的知府应了,“是。”
凌翕又道,“另外还有一件事,为圣上在南京修园的工程已经下来了,照例该由各府出人,但是今年诚如我方才所说,淮安扬州苏州和松江就不出人了,摊到后面的几个府里,大家匀一匀。国土要守住,修园也不可马虎。”
兰沁禾一怔,这样的安排让她有点不安。
江苏的地形来看,确实常州并不是第一临海州,但常州内一条长江通往外海,也算是危险地带。再有她前两日刚刚上报省里有鸡瘟这件事,这时候再让她出劳役哪里承受的起。
等各人散去之后,她立马去找了凌翕,将自己的顾虑说了。
凌翕听罢,笑着看她,“这两日初到任上,不太习惯吧?”
兰沁禾被戳中了心思,面露赫色,“是我之前想得浅薄了。”
她之前想过常州是块硬骨头,却没想到连她一个知府去求大夫给人治病都不成,这是京城里西宁郡主绝遇不上的事。
“我知道你难,”凌翕拉着她坐下,“前任留下的烂事、需要学习的新学问、那么大的府里的人情世故还有各式各样的俗事堆起来,谁都会乱了阵脚。连你这样素来圆滑周到的,都开始浮躁戾气了。”
她眨了眨眼,没明白凌翕的意思。
“你上报病情的时候,难道就没去临府打听打听?”凌翕反问。
兰沁禾恍然大悟,“老师是说,不止常州一处得了鸡瘟?”
凌翕点了点头。
兰沁禾顿时面露赧色,羞愧异常。她竟然连这点功夫都忘了做,还冒冒失失地冲到了抚台面前。
这样一来,常州确实没什么特殊的,沿海的那四处才是真的为难,外有倭寇内有瘟情。
“是学生轻率莽撞。”她低了头,“日后再也不会了。”
凌翕点点头,“我也没什么好嘱咐你的,有些事你总得慢慢经历,第一次,都是这样的。从前你总觉得抑郁不得志,巴望着能入仕为官,可你不知道,西宁娘娘的日子是多少人梦都梦不到的。”她失笑着叹气,“这下好了,出也出不去了,且熬个三五年,看是能调进省里还是能回北直隶。不过依我看来,不管哪边都比不上你曾经的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