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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纸鸢(16)

作者:星河蜉蝣 阅读记录

反正只要他能帮她活下去,他们就是同盟,不该问的,她从不会多嘴。

谢斯止神情淡淡的,因为失血而脸色苍白。

他漆黑的睫毛轻轻颤动:“他以为我不知道。”

“我是私生子,谢盈朝的父亲并不想认我。”

他平静地陈述着,似乎在讲别人的故事,淡漠得不带一丝感情。

他称呼那人是“谢盈朝的父亲”,而不是父亲。

从些许的细节里,许鸢可以听出少年心头的恨意。

“母亲怀我时还未成年,她被那个男人抛弃,因为坚持要生下我,又被亲人断绝关系赶出家门。”

“那几年我们过得很苦,她连自己都养不活,别说养活我,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流浪在街头。”

“后来那男人死了,谢盈朝做了谢家的掌权人,她又一次去了谢家。”

“那是个阴雨天,我发了高烧,烧到快要死了,她没钱给我看医生。”谢斯止仰头看着天花板的雕木纹路,“她跪在庄园门外,求谢盈朝让我进去,只要让我一个人进去就好。”

“那天的谢盈朝格外仁慈,他把我们都接进了庄园,找医生为我治疗。”

“如果不是后来夜里听到的声音,我几乎要以为,他是真心实意,想要做一个好哥哥。”

他没有描述那是种怎样的声音,但显而易见。

谢斯止阖上双眼,再睁开时,他眼里的阴郁消失不见,微笑着看向许鸢:“五点十分了。”

“为什么?”

“你今晚怎么总是在问问题?”

“因为我不懂。”许鸢与少年对视,“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不是解释过了?”谢斯止挪动身体牵扯了伤口,拧起漂亮的眉梢。

他选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靠着:“对恨敏感的人,对爱难道会麻木吗?那年我快要饿死了,你给了我一瓶热牛奶。对我好的人,我都记得。如果离开庄园能给你快乐,那就走吧,随便去哪里都可以。”

“我走了你怎么办?”

她房间的地毯上全是血迹,谢斯止又伤成这样。

等到天亮,吃早餐时,谢盈朝一定会发现她失踪了。

而谢斯止脱不了干系。

难以想象,如果发现她的失踪与他有关,谢盈朝会把他怎样。

“我到底是他亲弟弟,半边身体里流着和他相同的血,他能把我怎么样?顶多是一顿鞭子。”

谢斯止笑笑,“我习惯了。”

钟表指向五点十五。

哪怕现在离开,她也要用跑的才行。

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想到外面的世界,想到自由,许鸢换上平底鞋,转身走向门口。

背后的少年很安静,或许是因为疲惫,或许是因为疼痛。

总之,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寂静得像是坠落在深渊里的天使,被夜色完全吞噬了。

许鸢手搭在门把上,却怎么都按不下去。

她回过头,谢斯止正在看她。

之前的伤口她明明细心地包扎好了,此时不知怎的又裂开了。

血沿着他的肩胛骨流下来,顺入了衬衫的缝隙,他的眼神脆弱、破败,像只被丢弃在大雨里浑身湿透的小狗。

许鸢返回了床前。

“五点二十,你没有时间了。”他提醒她。

“我知道。”她拿起医药箱,找出绷带,重新为他包扎。

“错过今天,或许就没有机会了。”

“我知道。”

“真的不走吗?为了我?”

“你不要说话了。”许鸢声音很轻,“越说血流得越快。”

“血液流速和我说不说话有什么关系?”

谢斯止的胸口微微起伏,他偏头,用邃密的目光描摹着少女美丽的侧脸。

“是我不想听,可以吗?”许鸢指尖全是他的血,依然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伤口,“要是还有力气说话,我真要走了。”

谢斯止静了静,但很快,他再次开口了:“再说最后一句。”

他笑笑:“许鸢,我会保护你。”

许鸢的手停住。

“尽我所能,用尽一切保护你。”他一字一句,“就算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昏暗的灯光下,少年拖长的音调像古老虔诚的誓言,坠落在她心间。

可她隐约觉得,那只不过是道他因为失血而意识昏聩时,呢喃出的、虚幻的咒语。

第10章

清晨,许鸢被佣人的敲门声叫吵醒。

她把床让给了谢斯止,自己盖条薄毯靠在沙发上小憩。

醒来时,谢斯止已经走了,染血的床单他也一并带走了。

窗户开了条缝,房间里的血腥味大半散出去了。

来叫许鸢的谢盈朝身边的佣人。

“许小姐,先生请您去他的住处。”

许鸢打理了下自己。

被掐的脖颈上仍有一道红痕,她用一条白色的丝巾系住,跟着佣人去了谢盈朝的住处。

庄园里有很多建筑。

谢盈朝的住处是最宽敞华丽的一栋。

许鸢进入卧房时,谢盈朝正穿着丝绸睡裤,坐在露台边看报纸。

佣人忙碌地打扫房间。

虽然更换了床单,但许鸢依然能闻到空气里弥漫的味道。

——微微的汗味、淡淡的血气,还有一点腥膻,不难想象,昨晚这里发生过什么。

谢盈朝放下报纸:“过来。”

他赤着上身,金色的阳光将他强壮的胸膛映成暖色,胸肌的纹理清晰可见。

许鸢走到他身边,他把她带到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许鸢的脸颊一瞬间红成了樱桃。

谢盈朝很喜欢她这种自然流露的羞赧神态。

他拨弄她脖颈上的丝巾,却没有解开。

在他眼中,那根丝巾就像纸风筝的尾须,迎风招展时,凭着它才能叫人看出风筝身不由己、脆弱的味道。

他喜欢纤细的女人,尤其带着一点清冷的破碎感。

昨夜发泄了很多回,但当他抱着许鸢时,依然口干舌燥。

他吻了吻许鸢光洁的下巴。

“您几点的飞机?”

“您?”

“谢先生……”这男人的气场实在强大,许鸢很难在他面前自如地谈笑。

“叫我名字。”谢盈朝的唇沿着她的下巴滑落,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巾轻轻点在她的脖颈上,“我乘谢氏的私人飞机,几点出发我说了算,或许我可以晚点离开,在那之前,我们还有一个美好的早晨。”

许鸢瞪圆了眼,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迷惘和惧意。

谢盈朝笑了:“不吓你了。”

他放开许鸢,叫佣人端上早餐:“吃完早餐就走。”

许鸢拘谨地坐在他对面,脸上的红一直没有褪去。

她早上胃口很一般,只喝了点甜汤。

“这一去最少半个月,你在庄园等我。”

许鸢嗯了声。

“觉得无聊可以找丁管家陪你出去逛逛,想学什么,直接叫丁管家请老师到庄园就好。”

“我听说。”许鸢声音不自觉地压低,“那些女孩会学一些技巧……”

谢盈朝端详着少女:“你也想学?”

“不是的。”许鸢说,“我只是好奇,从前父母管我很严,我不太懂。”

“你不需要学那些东西。”谢盈朝眼神温柔,“你和她们不一样。”

许鸢眨眨眼,充满困惑。

“还记得那天在玻璃书房,你捧的书吗?灵魂中存在动物性,肉.体中有瞬时的灵性,谁能说得出何处是肉.体冲动的终点,何处是灵魂冲动的起点?”

谢盈朝慢条斯理切下一块带血的牛排:“我有种预感,我们会很合拍。”

许鸢没有吭声,她选择那本书是因为谢斯止早已将谢盈朝的爱好透露给了他。

实际上,他们并不会合拍。

“还有,你折的纸鸢很漂亮。”谢盈朝勾唇,“谢谢。”

“不客气,书房太冷太暗了,挂上装饰会温暖一些。”许鸢放下汤匙,“有件事,要得到你的同意我才能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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