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纸鸢(129)
许鸢从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扛起来过。
尤其是看到林佳震惊的目光时,她几乎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谢斯止,你放开我——”
谢斯止不闻不问,许鸢捶打他的后背,他毫无反应,于是张口在他手臂咬了一口。
他痛得嘶了一声,把她按进车里,甩上了车门。
“学会咬人了。”他掀起袖子。
那一口没有收力,穿透了他衬衫的布料,除了牙印之外,皮肤还渗出了血丝。
许鸢竭力掩饰着眼神里的惊慌。
从前在庄园,谢斯止也像这样扛过她,许多回。
不过那都是在没有外人的房间里,最后他放下她的地点一定是床榻。
刚才一瞬间,记忆回到了从前,让她不由得惊惧,以为哪里惹到了他,又要重复从前的噩梦。
谢铎坐在宾利的副驾上。
从前谢斯止受了伤,大多都是他帮忙处理的。
他回头瞥了眼,懒懒地问:“哟,被咬了?需要帮忙吗?”
“闭嘴。”谢斯止冷淡道。
他眼睛落在许鸢披的外套上。
他看它不满很久了,车里温暖,不需要再穿外套。
他正打算扯掉它丢还给谢铎,许鸢的身体却在他的手靠近的那瞬间,下意识后缩。
谢斯止意识到了什么,眉梢拧起,缓缓收回手。
他抿着唇,没有吭声,偏过头望着窗外的景色,坐得离许鸢远了一点,她的戒备才稍稍褪去。
车子没有开回城市,去往了花枝镇更偏僻的郊外。
山林间坐落着一座独栋别墅,天气阴沉,在树木的遮掩下,光线昏暗如傍晚。
车子停在了别墅门前。
“你待在车里。”谢斯止一路没和许鸢说话,只在临下车前,平静地交待了一句。
他带保镖进入山间别墅,留下谢铎在车里。
许鸢静静坐着,忽然问了句:“他留你在这里,是为了监视我吗?”
谢铎正在玩手机,闻言抬起头:“是保护。”
“刚刚在湖边,是想给那女人求情吧?”谢铎问她。
“是。”许鸢承认道,“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在面前。”
“七号夜里,黎茵瞳在花园洋房前见到了你,十一号清晨,谢斯止去了桐花街的蛋糕店,他离开后,你外出过一趟,这期间,有人进入蛋糕店,在你桌上的面包里加了点东西。”
许鸢愣了愣。
她记得那天,只是去街角丢垃圾的十几分钟,回来后,桌上吃到一半的面包就不见了。
桐花街偶尔也会有些小偷小摸发生。
那时她只以为,是被饿极的流浪汉偷走了,没有放在心上。
谢铎继续道:
“十二号深夜,你住在店里,有两个男人试图撬开蛋糕店的卷帘门,因为对街临时停了辆车,最后作罢。”
“十三号,你外出采买生活用品,期间一直有人跟着你。你那位朋友的群演资格,是从她堂哥手里弄到的不错,但他根本没有什么剧组工作的朋友,是谁给的,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许鸢明白了。
但此刻,她想到的,不是黎茵瞳为什么要这样做,而是谢斯止装在她店里的监控。
她原以为,那只是为了监视她。
现在看来,在她看不见的角落,谢斯止似乎也不再是从前那样,掌控欲极强的偏执。
“咖啡里加了令人肢体麻痹的药物,一旦药性发作,就无法动弹,想想看,如果当时下水的是你,会发生什么?”谢铎说,“别小看一个女人的手段,死在拍戏中,就是剧组需要负责的意外,与她无关。”
许鸢沉默了很久,问:“他早就知道?”
“嗯。”谢铎淡淡道,“放任那些小动作,是因为他身边有人偷偷给黎茵瞳做事。谢氏选择贴身保镖的第一条,永远,只对主人负责,私联外人,这样的贴身保镖如果不能及时找出来,无论对他还是,对你,都是潜在的危险。”
“对我?”许鸢不明白。
“傻吗?”如果不是坐在副驾够不到她,看着她茫然的模样,谢铎几乎想要揉她脑袋。
他无奈地说:“黎茵瞳很好处理,但问题是,处理了她,会不会面临藏在暗处的报复?谢斯止他无所谓,但像你这样,宁愿住在蛋糕店也不肯对他低头,喜欢和朋友到处玩,甚至还会咬人的小猫,大概会很危险吧?”
许鸢正色道:“我不是什么小猫,请不要这样称呼我。”
“抱歉。”谢铎意识到她不是能开玩笑的对象,连忙认错。
山林寂静,别墅里骤然传来尖利的、男人的惨叫声,惊飞了栖息在树上的飞鸟。
许鸢想起救人的保镖。
刚才一路上,她没有看见这个人。
他应该,就是谢铎口中,为黎茵瞳做事的人了。
“我猜他现在一定很恼怒。”
“被架在半空中,要拼命克制发疯的冲动,就算被咬痛了也不能出声。”
谢铎想象着谢斯止束手束脚的模样,觉得有趣极了。
他弯起形状漂亮的唇角,微笑着说:“所以,才需要一些其他的宣泄途径吧。”
第80章
临近别墅的门边,许鸢有些退却。
她害怕进去之后要面对的场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待在车里,听着惨叫声一浪叠一浪,也令她坐立难安。
许鸢推开门,建筑里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血水混杂,透过水泥地蜿蜒到她脚底。
别墅没有装修过,大厅内空空荡荡。
两个男人脚尖着地,被一条麻绳绑住手腕,吊在了房梁上。
一个是保镖,一个是林哲。
两人血肉模糊,不停求饶,衣服被血浸透,分不出血是从哪一块皮肤下流出来的。
黎茵瞳则躺在一旁冰凉的地砖上,咖啡里的药性还没褪去,直到现在,仍然一动不能动。
许鸢视线落在谢斯止身上。
大厅中央,放了把黄梨木的椅子。
谢斯止似乎是累了,懒靠着椅背歇息,黑色的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纽扣,露出了白净的肤色和棱致的锁骨,他安静时,收敛了令人生畏的疯气,有种无法言喻的闲散贵气感。
记忆里,少年时,他就是如此。
他骨节分明的手垂在木椅的扶手外,指尖正朝下淌血,落在地砖上,汇成了一小滩。
谢斯止听见声音,回头看了眼。
许鸢与他对视,被他眼底的寒意吓了一跳。
冰冷、漠然,不带任何人类的感情。
如同一只麻木的怪物,鲜血和痛苦都不能激起他丝毫的情绪。
谢铎说,那些曾经伤害了他母亲的男人,都被关在庄园的地下室。
她离开的这些年,许多无眠的深夜,他都待在那间阴冷的石室里,伴随着鲜血与嘶嚎声度过。
这样的场面对他而言,该是见惯了的。
或许,就像谢铎说的,是他一种解压的方式也说不定。
正常人哪里会需要这样解压的方式?
许鸢又转念一想,好像把谢斯止定位成一个正常人的她,才是不正常的那个。
“有事?”他一边冷淡地问,一边握起沾血的指尖,试图把它藏在许鸢看不见的地方。
许鸢轻声说:“有些吵。”
谢斯止静了静,对保镖说:“嘴堵上。”
保镖连忙去拿布块。
许鸢:“……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毕竟是林佳的堂哥,死在这里,我没办法和林佳交代。”
“所以呢。”谢斯止挑眉,“他帮那女人把你骗来剧组,那女人则承诺,会把失去神志、四肢麻痹的你交给他,在他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你还要我放过他,对吗?”
“你的想法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极端?”许鸢不解地问,“就不能把人交给警察吗?”
“极端……”谢斯止呢喃这两个字,“我看,是你想把极端的我交给警察吧?”
许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