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不入爱河(55)
她提出离婚的时候,公司破产清算已经完毕,黎晖的状态也好了很多。事情尘埃落定,再回想起来其实不过如此。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他们还会像过去一样,包括黎晖。
所以,当她说她要离婚,周围的朋友和家人都觉得意外,且各有各的猜想。有人觉得是她势利,黎晖得意的时候,她选择了他,失意了,她就要离开。也有人认为一定是黎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尽管她也曾不止一遍地否认,但人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后来发生的事,可以说证明了她的决定是对的。因为黎晖在整个离婚诉讼的过程中穷尽了各种手段,确保她拿不到一分钱,孩子的抚养费也只有地区标准的下限。如他所说,目的只是为了让她不要走,但她全都无所谓了。以及相传他在分居期间交过的女朋友,她也没去求证,因为那都不是关键。
后来发生的事,也可以说证明了她的决定是错的。黎晖一路变得好起来,重又春风得意。反倒是她,变成旁人口中失婚的单身母亲。
而对与错,其实只是取决于做出这个判断的人更看重什么。
有些人或许会觉得,如果当初她没提离婚,一切都会是好好的。而她却在想,如果她没提离婚,可能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问题终归会留在那里,直到遇见下一次的低谷。
这一点,哪怕是赵蕊,也未必能感同身受。
关澜并不觉得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因为如果易地而处,是李元杰遇上这样的挫折,李元杰这样垮掉,她相信赵蕊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
但反过来想,李元杰真的会像黎晖那样表现吗?
那几年很多地方都在裁员,创业失败回去打工的人又太多了。他们的公司倒闭之后,老李也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找到下家,跟赵蕊两个人手上一点积蓄都没有。最后还是赵蕊先在至呈所找到一个人力资源的工作,他在家又荡了半年多,被父母亲眷各种念叨着,白天赤着膊,吃着雪糕打游戏,晚上去接赵蕊下班,叫她心心,好脾气地听她抱怨所里的奇葩,一起挤晚高峰的地铁送她回家。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很难做出比较。
但最隐秘的那个理由,她还是跟赵蕊说了,也只能跟赵蕊说。
其实,在提出离婚之前,她也曾试过挽回,结果却发现自己对黎晖已经有了一种生理性的抵触。
她曾经很喜欢和他亲亲抱抱,热恋时两人只要有时间就会腻在一起,但后来的她根本做不到主动再去碰他。他的手触到她,也总能让她想起那一夜,他对她说:那你跟我一起啊。她确实没爱他爱到去死的地步,也没办法这样委屈自己。
回到这个凌晨,她再无睡意,在网上找出《蔚蓝深海》,一个人躺在黑暗中又看了一遍。
影片接近结尾,天才刚渐渐亮起来。手机小小一方的屏幕上,情人和女人正在小酒馆里相拥,两人互相低声吟唱着一首歌,You belong to me。
歌词很美,乐声悠扬,他们温柔相对。
但他并不属于她,她也不属于他。两个人哪怕爱过,哪怕曾经以为很爱很爱,都有各自的背负,也都有权选择离开。
她觉得这就是离婚的意义,民法中的这个制度让人类之爱真正走向了理性。
但齐宋会怎么看她呢?他也许曾经觉得她理智而高尚,结果却发现她只是一个自私且冲动的人,曾那样轻易地立下誓言,又那样决绝地将它打破。他会怎么看她呢?
给我一点时间,他这样对她说。而她等着,沉重,却也坦然。
天亮起来,生活重新开始。
周日下午,黎晖把尔雅送回来。自行车果然已经买了,黑色车架,热粉色的涂装,黎晖打开 SUV 的后备箱,从里面把车搬出来,一边搬一边对她说:“你放心,这车是我全程看着他们装的,还有这顶头盔,你一定提醒尔雅每次骑车都要戴着。”
关澜点头应下,这一点她不能否认,黎晖还是有些改变的,至少在做父亲这件事上。
第49章 失败事件清单
周一上午,方晴的验伤结果出来了,总共18处,各种轻重不一的淤伤,以及类似鞭子抽打的痕迹,与在她家找到的衣架相符,法医鉴定为轻微伤。关澜上完课接到方晴的电话,和张井然一起去了趟庇护站。社工把孩子先带了出去,两人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与方晴谈话。“民警给了两个方案,”方晴对她们说,“一个是作为家暴立案,开训诫书,五天行政拘留。另一个是作为家庭纠纷和解,只做个备案。”“怎么总和稀泥啊?”张井然不忿,“肯定选第一种啊。”关澜却不急,给她,也给方晴解释:“就算只做备案,这次的报警记录和伤情鉴定在后续的司法程序当中也可以作为证据。警方给出第二种建议,也是为了不影响双方之后的生活,因为有过类似的事情,警情通报出来,或者人在里面拘了几天,被单位开除了,受到家暴的那一方又去找他们闹……”“还有这种事?!”张井然稀奇。
周一上午,方晴的验伤结果出来了,总共 18 处,各种轻重不一的淤伤,以及类似鞭子抽打的痕迹,与在她家找到的衣架相符,法医鉴定为轻微伤。
关澜上完课接到方晴的电话,和张井然一起去了趟庇护站。社工把孩子先带了出去,两人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与方晴谈话。
“民警给了两个方案,”方晴对她们说,“一个是作为家暴立案,开训诫书,五天行政拘留。另一个是作为家庭纠纷和解,只做个备案。”
“怎么总和稀泥啊?”张井然不忿,“肯定选第一种啊。”
关澜却不急,给她,也给方晴解释:“就算只做备案,这次的报警记录和伤情鉴定在后续的司法程序当中也可以作为证据。警方给出第二种建议,也是为了不影响双方之后的生活,因为有过类似的事情,警情通报出来,或者人在里面拘了几天,被单位开除了,受到家暴的那一方又去找他们闹……”
“还有这种事?!”张井然稀奇。
关澜说:“即使走到这一步,只要一天没离婚,夫妻双方就仍旧是经济上的利益共同体,自然有不得不考虑的现实。”
“那我呢,我的情况应该怎么办?”方晴问。
关澜不答,反过来问她:“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呢?”
“我想离婚,也想选第一种,”方晴看着她,说得很郑重,“我一直记得那个大姐说的话,这不是什么家庭纠纷,这就是家暴。人家身上只有十块钱都可以走过来,我没道理不可以。但这两天住在这里,我也一直在考虑以后的事,试着写了下简历,六年多的空白,也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到工作?我倒是不怕吃苦,注册个平台做钟点工,或者开网约车都可以。就是担心收入肯定没戴哲高,争不争得到孩子的抚养权?”
关澜没法给她保证,只说事实:“戴哲已经有过家暴的记录,而且你才是一直照顾孩子的那个人,这一点我相信你能找到很多证据,邻居,老师,每天签字的家校联系册。法庭从这两方面考虑,你拿到抚养权的几率是很大的。至于工作,工资高并不是绝对优势。A 市抚养费的标准是每月 2000 元,只要你的收入可以保证自己和孩子的基本生活,工作性质可以照顾到孩子,就不会有问题。你还可以要求戴哲一次性给付抚养费给付至孩子成年,包括所有可能出现的医药费和教育费用,该计较的绝对不要大方。”
“但还有那个拘留,”方晴又问,“其实也就五天,他出来了之后会不会报复我?”
关澜却说:“这段时间其实已经足够了,而且非常关键。过去一定要在离婚诉讼立案之后才能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现在不用了,可以作为独立案件提交资料,72 小时以内就会立案,然后就是开庭谈话,签发裁定书,有效期六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