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雨(27)
“……”
男生不甘示弱,又说:“本来也是拼蛮力的运动,确实适合你这种浑身都是刺的人。要不让你赢了,你那腹肌、胸肌不是白练了吗?”
贺仲生瞥他:“你也练啊谁拦你了?”
“不屑。”
“那你说屁!”贺仲生翻白眼,“输了就失去话语权了,懂不懂?”
男生点头:“懂,不过有什么用呢?”说完偏头冲夏灯笑道:“我们走吧,送你回学校。”
夏灯刚好收到了赵苒催促她的短信,随他转过身。
谁知道球又飞了过来。
男生火大,扭头骂道:“贱不贱啊?有女生呢看不见啊?有没有礼貌有没有素质!砸到人家怎么办!”
游风走过去,把球捡起来,照着贺仲生瞄了一下,扔了过去,球从贺仲生耳朵飞过,没有沾到他丝毫,说:“要是砸到,不就是你了吗?八场被零封。你们校队要不还是就地解散吧?”
眼看要打起来,夏灯叫了男生一声:“走吧我们。”
男生把气咽下去,狠瞪了游风一眼,边随夏灯往外走,边回头冲游风竖中指:“等着啊!迟早把你干爆了!”
贺仲生和两个女生上前,其中一个女生说:“五中的人真是幼稚,不过为什么咱们学校夏灯不跟咱们一块儿走?”
本来她不提,游风脸色就很难看了,这下他直接把三人甩下先行一步。
*
夏灯将思绪拉回,代入了一下当时的自己,可不就觉得游风在针对她?
两次球从她耳边飞过,就算他有手法砸不到她,也不礼貌。除了他对他有意见,还有什么理由更完美解释他这个行为?
还有问安巷那次,因为有社会青年在那聚齐,她不敢走,正好遇见他,就给了他水,问能不能两人一起走,他凶巴巴不同意。
虽然最后他还是护送了她几天,但在她视角里,他完全是被她问得不耐烦大发慈悲地帮忙了。
她把空酒瓶放在桌上,又闭上了眼。
潮水一样的心绪拍打着记忆储存地,那些被她掩埋而非忘记的经历几乎就要破土而出……
高中他们接触不多,每次她一肤浅地认为他长得好看、个子也高、身材又好,学习、运动样样拿得出手;有时漫不经心地看向她、慵懒平和地经过她身侧,都叫她生出一些不能追根溯源的心慌感……他就来这样一下。
没有人可以在青春期拒绝一个最好的少年,即便是看透太多事物的她也不能免俗。但如果这个少年随即做出不符合“最好”二字的行为,她会有些失落,然后逼自己迅速把他清理出脑海。
这种事她干过很多次,小时候看书、看电影,她也会喜欢男主角,然后在下一部电影开启时移情别恋。
她深知她的中意带有她对电影本身的叙事手法、构图、色彩等等相当厚的滤镜,所以他们可以像流水一样经过她的记忆,而不留下痕迹。
游风也不例外,但他却是被她清理次数最多的。因为他是进入她脑海次数最多的。
他总进来。
没完没了。
她身边所有人都在“游风游风游风”,似乎是,她每次因为一个理由告诉自己该把他忘掉,他一定会重新找一个理由,再次钻进她心里。
他是夏灯寡淡的高中生活中除了窗台盆栽外收到她最多目光的人。
那些被蝉鸣笼罩的夏天、被霜雪覆盖的冬季,他就像菟丝子一样在她心里被她清掉又重新缠绕。捱过三个春秋,终于要摆脱被他反复地吸引,他突然把她堵在家门口,问她,要不要跟他在一起……
她不可能答应。被吸引是正常现象,但不能因为被吸引丧失理智。
想想跟他在一起,还不如跟游泳池在一起。她肤浅地欣赏他的外在是十分私人的事,跟他在一起就不再是了,而她不擅长跟一个人开启这种关系。
然而她答应了。
当场答应。
后来她一直说她不知道为什么答应,大概是因为不反感、不讨厌。她确实没说谎,不过隐瞒了最重要的原因——
她没有躲过少年耀眼的光芒,她只是看起来,没有被照耀到。
跟游风在一起以后,她一点一点发现、猜测、探究他的秘密,发现他与记忆中的形象存在偏差。他其实为他做了八年的骑士,在她忘掉他们小时候曾是病友时,他就在守护她了。
从笨拙到熟练,他一直是她私有。
那些她觉得触动她的伤口,其实是因她而生。
还有那些漫不经心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其实他也很紧张吧?怕她看出来,怕她看不出来。
天更黑了,风呼啸起来,雷也打了几声,暴雨像一个莽撞的孩子突然扑到她怀里。
她猛地从纷杂思绪中抽离,走到起舞的窗帘前,将窗户关闭。
她拿起手机,竟然八点了。
查看完所有消息,“Sumardagurinn Fyrsti”出现在她的信息栏。
这是冰岛的法定节日,她曾为极光前往冰岛,租住在雷克雅未克距离水街不远的红色房子,后来因Sumardagurinn Fyrsti而逗留到夏中。
她很理解当地对漫长严寒的厌倦、为夏天到来而欢欣,但初听时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竟有国家为夏季专门设立了节日。
是有多爱?多迫切呢?
她以为她往后余生只会在她著作的书和网络看到这个节日了,没想到它会以游风公司的火箭项目的形式出现在视野。
游风为什么要给他的运载火箭起这个名?
他也要庆祝夏……
她怔住。
雨降临了,雨声与雷声共鸣,但她还是听到她击鼓般的心跳。
她深呼一口气,开了一瓶新酒,转转脖子,手中未停,熟练地醒酒、加冰、连着冰块喝上一大口。
她左手端着杯,右手点开微信,把游风从黑名单放出来,翻开他的朋友圈,他倒没再发新的状态。
随即切换“百合”微信,他问她有空吗。
他现在应该还没回国,但她还是没忍住打了“有空”两个字。
发送。
片刻,她又补充:“而且,我有点想你。”
第十八章
石沉大海。
不过此时旧金山是凌晨四点,他可能在睡觉。睡吧,出差几天每隔五小时制造一条新闻霸占头条,高效人生也应该有一刻喘息。
夏灯打开电脑,等待起原同事的跨洋电话,对方遇到些问题,需要夏灯帮忙理清思路。
时针停在九点,手机响起,不是电话,是一条微信消息——
“[图片]”
她点开看到飞机型号、航班名称,原来搭乘私人公务机。她那两天还一直查民航信息。
他又发来:“明天来接我。”
夏灯左手正握着酒杯,目光落在这五个字,指腹在杯口轻轻摩挲,唇角不知何时变得温柔:“是问我,还是在命令我?”
“在求你。”
呵这个人。
夏灯锁屏,扣放手机,托住下巴,听着心鼓跟雷雨争鸣。
片刻,她拿起手机,打个好,又删掉,戳下:“答应你。”
*
五天,游风睡眠时间屈指可数,几乎每时每刻都有需要他做决定的工作堆到他面前,忙得他连水都顾不得喝,却还是觉得无比漫长。
八年都过来了,五天不行。
原定计划下周二回去,还有四天。五天都已经度秒如年,再来四天看来要把屈指可数的睡眠时间也省去才没那么难熬。
结束工作,他从他位于旧金山的大楼离开时已半夜两点。
楼是他的,但是租的。前几年在建设离岸机构时是考虑过买楼,但美国人心眼子小,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个理由收回去,他没处说理。
房子倒是买了不少,但根本没空去住,来美五天,今天应该是第一次回他在这边的家。
收拾好已经四点多,睡到七点半左右,起来接着当牲口。
刚躺下,“百合”给他发来微信,他立刻坐起身。她说有空。但他现在没空啊,跨着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