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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唤雨(18)

作者:苏他 阅读记录

她怪他太冲动,总用拳头解决问题,而他根本不能恒久战无不胜。

他怪她太冷淡,先是把他忘掉,再丢掉他的礼物,然后人间蒸发,甚至他伤得不省人事,她还能理智地对待,别说眼泪,焦急之色都没有。

反正就哽住了,两人都是。

那时年轻气盛,尤其夏灯,别看寡淡,原则至上,看的书多又杂,逻辑是她立世根本,凡事非要揪真章、对错……

现在想来,那时的她比后来心比天高立志匡扶世界平等还要可笑。

只有小说才必须要人设稳定、剧情发展符合逻辑,现实哪有逻辑?现实从来想一出是一出的。

后来,她想起幼时,想起病友、船锚、船长所有的事。

她倒是有一个能屈能伸的优点,不知道错时死犟,知道错就认怂。

她回去讨好卖乖,给他做饭,给他亲亲,他就原谅了……

他甚至没挣扎一下。

想到这里,夏灯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她内心仍然等待游风来挑破那层纸。

因为游风总是主动的那个,她每次还没愧疚,他就心疼、翻篇了。

借着傍晚的东南风,她陷入长久的思考。

她发现她能屈能伸的优点还在,但心境确实翻天覆地。就像她原先喜欢伍迪艾伦,现在觉得他全是烂作。原先她可能只因自己做错而道歉、认怂,今天却能因为想念,因为在意。

她在意他。

非常。

但他必须得说出来,他早知道她是百合!

是他一直模糊她对对错的界限,他就得承担这个代价。

他不能一直告诉她,她做什么都可以,先逼她养成习惯,再突然告诉她不可以。她做错了,他也不完全对。

昨晚她喝了太多酒,又对他抵抗力不够,根本理不通,现在伴着风理顺这些事,顿时舒服了。

她轻松地拿起手机,突然僵住——

她忘了刚改的密码,怒意上头还不慎关闭了人脸识别。

她把自己的生日,所有能想到的数字组合都试了一遍,手机提示一分钟后再试。

“……”

刚理清思路那点愉快又消失了,她还是打开电脑,看了房间监控,屏幕中的自己食指很用力地把密码改成了2222。

“……”

她还是改回原来的。主要太熟,一定不会忘记,不是因为就想用他生日做密码。跟他没关系。他算什么?长得帅的贱男人而已。

反正开了监控记录,她突发奇想又往前划了划时间条,在看到昨天电闪雷鸣下一次拉住他手、一次搂紧他腰、死活不让他走的自己,当即耳朵发烫,迅速删除内存,啪一声锁屏。

证据一经毁灭,就是没发生过。

她舒服了,洗澡去。

洗澡之前她微信拜托小姨帮她找一个教书法的老师,不用太专业,江湖体就行。

*

游风结束一天工作,撑着残躯翻行程表,他当然知道他明天要飞一趟美国,就是想看看是不是他记错了。

没有,明天下午三点多的飞机,是真的,他记性真是不错。

三百平米的空间内,落针可闻,回音久久难消。AI助手感应到他情绪趋近负值,十分体贴地更换了办公室的灯光,却不巧点燃怒火。

他站起来,双手撑桌,环形感应灯亮起,AI助手等待指示。

他伸手关闭总开关,三百平米遁入黑暗。

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他等下还有海外视频会议要开,所以不能走。他昨天喘息片刻,代价就是未来几天都别休了。

他走到沙发,平躺下去,用手腕外侧挡住眼睛。另一只手自然放在腹部。挽至小臂的衬衫袖、自下而上散开的两颗衣襟扣子,让他小臂到手背以及一部分腹肌露出来,使他的气质忽而有些不符合他的颓废。

确实太累,也没辙。

要死了已经是,尤其昨天还为夏老师服务了半宿,她倒是说睡就睡着了,他一堆事,团在脑海,根本不敢偷个懒。

现在他终于开始怨自己,怨自己当年非跟她一较高低,非要证明他能一边工作一边爱她,他比她牛逼,然后就变成这副德行。

其实他发给她早安、晚安也是通过定时后才做到的。

那时两人各自都忙得脚不沾地,但他怕她没安全感,怕她胡乱想,患得患失,眼都睁不开也要冲冷水澡跟她视频,嘱咐她注意休息,远离生冷油腻食品。

全球女性生存环境都很艰难,她又是其他种族女性,刚融入那个社会时被排挤,被歧视,又暴瘦……

他那时自以为是以为只要他的关心和呵护从不缺席,一定能对她起到安慰作用,她会过得舒服点。

没想到他的小潜水艇会愧疚。

有一天通话,她问他,你是洗热水澡吗?怎么牙都在打颤?他怕她看出来,借口有事匆匆挂断了。

那之后没多久,她便提出分手,她倒没说她不爱了这种扯淡话,她说她没办法权衡学业、事业和他,她贪心的都想要,但她是个大废物,不能一心二用。

他当然不同意,他当时正好与几个同学作为航天新星登上几家权威报纸的版头。其他领域或许查无此人,但做他们这一行的,都开始知道有一批卓越航天设计师在残酷的斗兽角逐中脱颖而出。

他开始公开说胡话,日日饮酒不务正业,就这样以另类的方式在这批人当中迅速蹿红,天天霸占头条。

他疯是真的,要让夏灯知道他在疯也是真的。

他以为她会后悔,但她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怎么追到伦敦,在她公寓外淋雨罚站,她都只是那句“我们的问题解决不了,就别互相耽误了。”

他当时真恨她,却总不及爱她,他咬牙要比她厉害,最好以后可以掌握对她的生杀大权,扭头又在夜里喝得烂醉。

这样混沌的日子过了半年,百合出现了。

最开始他恶念乍起,决定一口回绝掉,让她也尝尝被抛弃的滋味。但他手不听使唤,不仅同意了好友,甚至答应了她那个匪夷所思的戴面具做爱的要求。

初时他还不理解,好好在一起不行吗?做爱都能光明正大,这面具一戴只露嘴,还不能亲,最多口。

渐渐他明白过来,她不能一心二用的问题解决不了,但又舍不得,这样他们只有肉体关系,没那些负担满满的“早安晚安”,可以边实现自我价值,边找到对方以宣泄思念。

就这样,他维护她的良苦用心,佯装不知是她,跟她做了八年不示身份的固定炮友。

想到这里,他没来由地怨。

现在她已然回国,对事业也不再死心眼,他就想她服个软,她怎么就那么倔呢!昨天那种情况都不松口,总之就是人她要睡,服软的话别想让她说?

还巴巴去伺候她?

游风你疯得可以。

他气得紧,从沙发上起来,泻出一口气,身上青筋都鼓了一个遍。

反正她要是不明确表达她就是想他、控制不了,她一切小动作他都不会再理会。

像一接她电话马不停蹄飞奔过去的情况,必不可能再发生!

*

夏灯跟赵苒约了中饭,约在一家从疫情环境中挣扎存活的日料店。

赵苒喝一口清酒,问夏灯:“你要不就在北京多待几天呗?”

夏灯在和沈佑聊天,没顾上回。

赵苒也不急,咬口蟹黄糕,静等她聊完。

夏灯不是喜欢聊天的,她深以为有事打电话更效率,但沈佑的消息太突然,又太吸引她,她便没管许多。

沈佑很快又发来:“我不在北京,游风下午也得走,谭一一那小崽子没人看着不行,最近因为那女孩上特级班的事跟家里闹开了,嚷嚷要独立呢,你看你能不能帮忙照看一下?”

夏灯说:“他总得迈过这个坎。”

沈佑便不回了。

夏灯放下手机。

赵苒瞥见这一句,不由笑出声:“这人铺垫那么多,意思那么明显,你怎么能这么正经地拒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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