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算法则(78)
温郁的脚还踩在他背上, 用一贯散漫没情绪的调子复述:“让你说大声点啊。”
流浪汉被他踩压着, 恨恨喘着鼻息, 他瞥了眼被温郁扔到一边的水果刀, 趁着距离近就立马捞着刀往温郁胳膊上划了一刀。
温郁眯了下眼, 下意识松了劲儿, 流浪汉就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想跑,林羡清见状直接捞起放在鞋柜旁边的伞,用伞柄往流浪汉后颈上使劲儿敲。
他可能也没想到还有个后招,脖子猝不及防被重击一下又倒在地上,温郁懒得管自己胳膊上的刀口,直接抬脚踩住他脑袋,转头让林羡清报警。
周边几个人帮忙把那人的手脚捆住扔在爬了青苔的楼道里,温郁拿了块抹布,他蹲在还在扯着嗓子大叫的流浪汉面前,眉眼不善地沉声问:“来过多少次了?”
男人不说话,只是一直大喊着“我要死了!杀人了!”
道德败坏的家伙,谁理他?
温郁见他不配合,抬手又一拳打在他腹部,大概是这几年被温执传染了,他越生气就越是笑得伪善,扯着嘴角的时候有种冷森森的感觉,即使眉目生得再好也遮不住这股伪善的气质。
他扯着男人的头发,像是要扯下他头皮般使了狠劲,面上却笑得温柔:“说啊。”
流浪汉干裂的嘴唇阖动几下:“十来次的样子……”
温郁“哦”了声,他又是一拳,男人几乎要干呕出来,又听见温郁好整以暇地说:“我打了你十三下,加上刚刚两拳一共是十五下了,算你还清了。”
他粗鲁地把抹布塞进他嘴里,脱了手套很随意地扔在他身上,起身的时候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男人还在挣扎着发出呜咽声。
林羡清在门里叫他的名字,温郁怔了一下,两手插着兜遮住手腕上难看的疤痕,慢步走了进去。
她从家里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一卷绷带,想着至少先给温郁止住血。
她让温郁乖乖坐在床上,温郁就很听话地过去坐下,林羡清想把他塞在兜里的手扯出来,好好看看他胳膊的伤口,温郁却倔着不让她看。
林羡清扯了好几次都无果,她沉着眸子跟温郁对视,温郁被她盯得没办法,乖乖松了劲儿。
早知道刚刚忍着脏也不脱手套了。温郁想。
林羡清翻过他胳膊,因为他抽手抽得快,刀痕并不深也不长,只不过一直在渗血,林羡清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她拿纱布浅浅包扎了一下,撇眼间看见他手腕上几乎没一块好肉了,简直比之前看到的还要触目惊心。
温郁一直握着拳头,小臂的伤口一包好就翻过了手腕挡住腕骨处的伤,像是害怕林羡清问些什么,一直低着黑睫不说话,唇瓣抿得很紧。
林羡清扯过架子上挂着的外套,“去趟医院吧。”
温郁抬眼看了下她,窗外的月光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晃在林羡清的肩线上,明明身体这么瘦小,刚刚都怕得发抖了,还帮着他打人。
他睫毛抖了几下,扬了个笑出来,这次笑得跟刚刚威胁流浪汉不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他朝林羡清伸了手,安静地看着她。
白皙微凉的指尖在鱼白色月光下轻抖,林羡清莫名其妙地瞅了他一眼,还是折回去牵住他。
温郁被她牵着走,林羡清默默低声喃喃:“明明没喝醉啊。”
倒是没发现,温郁不醉的时候居然也会有点黏人。
去医院细致包扎过以后,林羡清准备回去收拾东西搬家,她一边翻箱倒柜一边问:“那边的房子今天能住吗?我有点不敢继续住在这儿了,我们尽快搬走吧。”
论谁在大半夜看见门洞里有个不怀好意的眼睛在窥视,都会吓出心脏病的。
温郁偏了下头,“早就能搬进去了,只不过你一直说没时间收拾而已。”
这一阵子林羡清确实很忙,教育中心已经开始搭钢筋水泥了,但是现在连老师都没招齐,她每天都辗转在好几个区的珠算班里谈入驻问题。
头顶的灯闪动几下,林羡清抬头看着忽闪忽闪的灯泡,更加坚定了要搬家的想法。
等彻底收拾好以后,天已经破晓了,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冷风从四面八方打过来,她冻得直跺脚。
温郁的胳膊不太能使得上劲,林羡清就帮着他把行李抬到后备箱里,坐进车里的时候温郁已经打开了车里的暖气,等着雨刷扫下覆在前窗的雪。
两个人静默地坐在车里,只有暖气喷涌而出的声音,林羡清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困倦地打起了呵欠。
“多久能到啊?”她声音带着困意。
温郁开了导航,低着眼看手机地图,“没事儿,够你睡一会儿。”
林羡清应了一声,歪头靠在座椅上浅眠,这一眠不知道眠了多久,等她中途睁开眼睛的时候居然还在车里。
车里的暖气很够劲,车窗内侧附上一层薄薄的白雾,林羡清坐起身来,发现身上正搭着温郁的那件灰色大衣。
而驾驶位的温郁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内衬,他略略偏着脖子,睡得不安稳,眼睛闭得很紧,睫毛一下又一下地颤。
林羡清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牵住了,十指相扣,交叠的掌心被捂出了一层薄汗,但温郁的手温还是不高。
这车不知道在这里停了多久了,前窗已经搭了一层厚厚的雪,入眼白茫茫的。
他就一直把车停在这里等她睡醒。
他怕吵醒她。
他等得自己都睡着了。
林羡清觉得自己心尖软得不像样子,她想,自己爱上温郁是有原因的,明明没有人会不爱他,可是又确实没多少人爱他,因为了解他的人太少太少了。
她动了动身子,想把外套还给温郁,结果一动温郁就醒了,眼皮颤动几下,慢慢掀出清亮漆黑的眼瞳。
刚睡醒,他下意识抓紧了林羡清的手,嗓音还哑着:“醒了?”
温郁板过身子,因为歪头睡了半天,脖子发酸,他抬手扶了下脖子缓缓。
林羡清把外套还给他,轻声问:“下车吗?回家睡吧。”
温郁听了这话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轻眨了几下眼睛。
【回家】。
他终于有了自己能去的家了。
青年慢条斯理地套上外套,衣服被林羡清捂得很暖,领口处仿佛还能嗅见她呼吸中的暖香。
公寓里还是一片空白,各种设施都不全,林羡清首先把主卧的床铺好,让温郁继续睡。
温郁摇摇头,说自己睡不着了。
他也只有碰碰林羡清的时候才能安心一点。
小可爱也精神得很,在新房子里漫步,摇头晃脑地到处看。
只是它一碰见温郁就会自然而然地避开些,好像很有灵性地知道这位男主人不喜欢自己。
两人花了一天才堪堪收拾了个大概,公寓的房子比出租屋大了不少,有三个房间,林羡清不用跟温郁睡在一张床上了,到晚上的时候温郁也只是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眼尾不悦地下耷。
说实话,没个冰块抱着自己,林羡清倒是有点不适应了。
后来温郁不再成天到晚待在家里,他时常出去,一出门就是一整天,说是要线下谈合作。
温执的权力几乎渗透在各个方面,房地产这个行业本来就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温郁这才发现想要从温执手里夺权居然是这么困难的事。
他知道温执已经发现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到了他手里,他正在找他。
温郁很害怕这个公寓会被温执发现,他想了好几天,有一瞬间会觉得,要不让林羡清回家吧,别跟他住在一起了,他害怕会祸及到她,因为温执的手段都很强硬。
那个男人有点疯,他从小就知道。
但是当他有这个想法以后,回家推开门就看见客厅的灯还亮着,电视开得很大声,声音空荡荡地回荡在偌大的公寓里,林羡清裹着薄被窝在沙发上浅寐,电视的灯光照在她恬静的脸上,变换着各色各样的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