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为岁(62)
周岁不敢接, 她压下那抹异样的躁动,倔强仰头:“谢谢, 我不渴。”
陈昭顺着话收回,就在她长舒一口气以为这场危机解决时——
陈昭拧开瓶盖, 重新将水递来:“帮你开了, 喝不喝。”
“不喝”俩字就要从嘴里蹦出来时, 陈昭挑着眉盯她,眼神里大概表露着“你敢不接我还能更过分”的意味。
周岁硬着头皮接过,动作迟缓地将瓶口贴近唇边, 轻轻抿了一口。
伸手触到瓶盖时,还能隐约觉察出方才某人留下的余温,不知是午后的闷热还是面前这人的缘故。
她觉得脸和耳朵都滚烫, 像在燃烧。
陈昭眼里闪去一丝得逞, 从胸腔里哼出一声低低的笑,转而退开, 从水箱里拎出两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分别递向程诺和阮书微。
阮书微还算淡定, 接过来后对着他微微颔首,意为感谢。
程诺抬着手想接又不敢接地蹦出一句:“我配喝吗?”
“?”
疑惑打满头顶。
可以看得出,陈昭大概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对他的主动不是欣然接受而是要问配不配的…脑残迷妹。
最后是阮书微替程诺解的围,帮她把水接过来塞进她手心,又帮她跟陈昭道谢。
陈昭抬头看了周岁一眼。
女孩低着头躲在后边,手里攥着矿泉水瓶的指节微微泛白,因为用力压得瓶身瘪下去一块。
还是胆小,跟以前没两样。
他喉结滚了下,想笑,但努力忍下了。
另一边满脸期待得就差把手伸出来的俩女生,本以为下一个收到水的就是自己。
结果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心心念念的人扭头,走得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
最后把怨气发泄在周岁一行人身上。
走在前边的人怒气冲冲的用肩膀撞开程诺,转头恶狠狠地瞪了眼周岁。
跟在她后面的反倒没那么冲,但还是在经过几个人时小声骂了句“傻逼”。
阮书微眼疾手快地扯住程诺,但凡再慢一秒她大概就要追上去指着人鼻子大骂特骂了。
回宿舍路上阮书微接到班长的通知,让她去辅导员办公室取个文件。
于是此刻宿舍里只剩周岁一人孤军奋战地抵抗了。
“我真不、不熟。”周岁败下阵来,暗戳戳地骂自己怎么就不会撒谎。
“不熟?意思是你认识咯?”程诺冷笑一声,“劝你如实招来,速速投降。”
周岁咬着唇思考,怎么说才能让程诺不至于抓狂得跳起来,于是她用了听起来最不熟的说法:“我和他,只做了一年同学。”
同学。
她没敢说同桌。
“我靠!”程诺惊呼一声,“你都跟他做同学了,你有什么好瞒着我们的,老实交代又不会把你吃了。”
“我这不是…有点怕嘛。”周岁想悄悄地拖着凳子离开,被程诺伸手勾住。
“所以他不是晚上一年大学,他跟我们是一届的?那他为什么现在才读大一?”
周岁摇头:“不知道,他高三就出国了。”
“出国?”程诺忽地抬高音量,“去哪了?”
“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你到底还是不是他同学了。”
“你问点别的或许我还知道,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
“……”
最后程诺也没来得及问出她知道的问题,就被阮书微一个电话叫走了,说是东西太多拿不下,让她去帮忙。
目送她出门,周岁才松了口气。
缩在角落里一直未曾出声的秋双却突然看过来:“你和那人,应该不是同学这么简单吧?”
“——!”
周岁都忘了,宿舍里还有这么一号明白人的存在。
经过一年的相处,她对秋双多多少少也有足够的了解。
譬如她周末几乎不住在宿舍,而是在学校附近自己租的房子里跟她的小男友过日子。
再譬如她换男友跟换衣服似的,每次她们出去玩碰上秋双时,身边跟的人都不一样。
跟程诺这个母胎单身至今的恋爱脑不一样的是,秋双几乎从不把百分百的真心抛注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
为此她的解释是,恋爱不能陷得太深,要给自己留条退路。
她那双眼看透太多,周岁知道自己压根瞒不过去。
她老老实实点头:“确实不是普通同学。”
秋双招招手让她过去:“跟我说说?我可从不给人分析感情上的事,这是第一次,你赚大了。”
周岁很久没跟人提起过这些事了,现下确实需要一个开导者,加之她对秋双不知从何而来的信任。
心下一动,将她的所有心事全盘托出。
秋双认真听完,反应了两三秒:“所以,你俩就这么硬生生地失联了两年?”
周岁轻轻点了下头。
秋双又问:“你还喜欢他?”
她愣怔了好几秒,在秋双审视的目光里,低低“嗯”了一声。
“想听我的建议么。”
周岁抬眸:“想听。”
秋双右手搭上她肩头,一把揽过去:“要我说,他要是追你,你就和他试试呗,不合适再分,不吃亏的。”
周岁从她臂弯里挣脱出来,慌乱又心虚:“他又没在追我。”
“喂。”秋双觉得好笑,“你没谈过恋爱吧,刚听程诺说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别对自己的魅力进行否定哦,他追你这事绝对板上钉钉的。”
周岁思绪一片混乱。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的越来越快,头顶空调的凉风掠过她裸露的小臂,但她仍觉得身体里有股怎么也吹不散的热。
秋双重新套上她的外套,不怕热似的,她衣柜里有很多薄薄的颜色各异的衬衫。
对着镜子旋开口红,望唇上抿了点,又伸手抓散交缠在一起的发尾。
“你要出去么?”周岁不自觉的被她的美艳吸去目光。
“是。”秋双弯着腰低下来,一只手揉在她发顶,“姐姐要去跟男人约会了,希望你早日拿下那位计科院学弟哦。”
于是宿舍只剩下周岁一人,以及刚才秋双离开前散出的淡淡柑橘味。
手机消息声响起,像是久旱逢甘霖的那场及时雨,成功制止她在安静环境中乱飘的思绪。
【徐暮迟:一会去图书馆吗?】
【徐暮迟:给你带了奶茶。】
又来了。
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半晌,最后还是回了个“好”。
【徐暮迟:十分钟后你宿舍楼下见。】
这条她没回,看了眼便把手机丢在桌上,闷着头整理一会去图书馆需要带上的书本。
从抽屉里摸出个咖色抓夹将懒得打理的头发随意挽起,最后检查了一遍背包,便带着手机出门。
徐暮迟看样子已经等了一会,背对着她的宿舍楼大门仰着头出神。
还是周岁站到他面前时,才回过神来,把手里的奶茶举起来递给她。
视线轻扫过她的指节时,下意识和刚刚递矿泉水瓶的手对比。
没那人的好看。
反应过来才觉得懊恼。
本以为分开两年能把他忘得干净,如今仅仅见了两面,那蒙尘心底的死灰似乎即将重新复燃。
徐暮迟看她光咬着吸管,半天不喝一口,问道:“怎么了?奶茶不好喝?”
“啊,没有。”周岁吸了一口手里的奶茶,没加她喜欢的珍珠,还有些过分的甜腻。
基本的礼貌不能少:“好喝的,谢谢你啊,下次我请你喝东西。”
徐暮迟连忙摆手:“没事,你喜欢喝就行。”
周岁悄悄翻开奶茶的包装袋,露出粘贴在杯壁上的标签。
全糖,怪不得这么甜。
图书馆人不多,两人找了个靠窗边的座位,能看见窗外成排并列着的香樟树。
进入学习状态之后,时间便过得飞快,直到图书馆内的顶灯亮起,周岁抬头望向窗外,才发觉太阳都落山了。
徐暮迟在他对面收拾书包,轻声询问:“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