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去捡起，床上的女人听到动静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眼。

花了好一会才让视线聚焦，长时间没进食的缘故使得她出声时哑得不像话：“你回来了。”

“嗯。”陈昭没什么表情地应着。

把手里的药瓶一一旋拧好瓶盖摆回床头，他起身去扯开幽闭的深灰色窗帘布。

瞬时涌入的明亮光线刺得站着的和躺着的两人都不适应的微眯着眼。

好在终于能看清房间内的整体景象。

林召琴逃避似地别开头，凌乱散开的发尾反映出她此刻状态极其不佳。

陈昭无声无息地沿着床沿坐下。

林召琴感受到他的动作，连带着被子往里挪了些距离。

他从床头端过装着白开水的透明玻璃杯，插了根吸管递到她嘴边：“决定好离婚了？”

林召琴扭头吸了一口，就示意不想喝了。

陈昭依她，捏着杯壁的骨节微微泛白。

又问：“以后是什么打算。”

安静半晌，躺着的女人迟缓地开口：“阿昭，跟妈妈出国吧，好不好？”

房内重新归入寂静。

良久后，他应声：“好。”

陈昭转身出门，拾起茶几上几天没开机的手机，插上电源，数条未读消息夹杂着未接来电一瞬间全部弹出。

置顶框里的未读消息仅仅两条。

一条是搞笑视频，一条是未接通的语音通话。

陈昭垂着眸点开搞笑视频，明明心情连着思绪紊乱又颓然，但看见视频里滑稽夸张的逗乐动作后，低低地哑笑出声。

开学前一天他趁着学校没人回去过一趟，把该拿的东西一股脑的都带了回来。

沙发边放着一本牛皮纸封面的软抄本，页边磨起的边能看出本子内容不少。

鬼使神差的，他还是揣着本子出了门。

在学校找到夏瑶时，陈昭特意避开了一切周岁有可能会出现的地点。

夏瑶的脸色并不好，对他的态度也比往日冷淡许多。

他大概清楚什么原因，却仍旧把手里的牛皮纸本递过去：“帮我给周岁吧。”

夏瑶没接，睨着眸上下扫他一眼，像是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都要走了，还给她留个念想么？让她忘不掉你，一直痛苦？”

陈昭早料到如此。

他倔强地把本子塞给她，近乎哀求：“这个错题本我整理了很久，找人誊抄过了，不是我的字迹，她不会知道的。”

以往传言里那个冷淡恣意的陈昭，也会有低着头求人的这天。

夏瑶最终还是接了：“本子我会给她的，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

出国是叶幸的母亲陪着林召琴一起的。

而叶幸本身也没有留在国内上学的打算，这次索性跟着她们一起离开。

候机厅里传出开始检票的通知。

叶幸母亲搀着林召琴走在前面，陈昭拖着行李跟在她们身后。

走过透明玻璃封住的廊桥，他最后看了眼熄着屏幕的手机。

仍旧没有动静。

没有未读消息，也没有未接来电。

-

不知是谁传出的消息，短短一周内，几乎整个一中都得知叶幸和陈昭一起出国的事。

“岁岁！”

夏瑶最近每天变着法的逗她开心，她抬起头，想看看夏瑶今天又准备了什么乐子。

一本牛皮纸本被轻轻放置在她的桌面上。

夏瑶神秘兮兮地凑近：“我特意找人要的错题本，有福同享，给你也看看吧。”

周岁伸手去翻本子，不忘跟她道谢：“谢谢你啊。”

夏瑶的手在她肩上轻拍了两下：“客气了，好好看啊，我先回去了。”

“好。”

摊开本子，里面的字迹工整得仿佛是印刷上去的。

她随意瞟了几道题，总觉得熟悉，但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按理说每个人的错题本都是针对他们自己做的错题总结，周岁翻了几页挑着看了眼，惊奇地发现这些错题的知识点竟恰好都是她的薄弱项。

天底下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么。

一丝怪异的猜想倏然浮现。

不出半晌又被她亲自全盘否定。

既然夏瑶说是找人要来的，总该不会是骗她的。

她晃着脑袋抛去杂乱的思绪，没再胡乱猜测。

第二周换座位时，教室里几个不安分的男同学趁着混乱到处乱窜。

其中一位猛然撞上她的课桌，桌肚里的书本连同一些杂物哗啦啦地掉落在地。

“抱歉啊。”男生无措地挠挠后脑勺，弯腰替她一起收拾。

周岁闷着头没吭声，自顾自的把地上散落的书本重新垒好塞回抽屉。

座位换好，她伸手在抽屉里找东西时却发现了一抹不对劲——

装耳钉的盒子不见了。

她急得把刚刚塞回去的书本又重新拎出来，一本本抖开，企图安慰自己有可能夹进了书本里。

抽屉里没发现，她又去刚刚课桌被撞倒的地方四下找寻。

仍然没有找到。

徐暮迟贴心地询问：“在找什么东西么？要不要我帮你找？”

她猛然泄气，摇着头说：“不用了。”

反正人都走了，耳钉也不可能会送出去。

丢了便丢了，正好没了念想。

新一届高一来了个帅气的学弟，和陈昭不一样的是，他温温和和，见谁都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很快一中的话题点都聚焦在他身上，走在路上甚至能听见有女生在讨论今天会在哪里偶遇他。

渐渐的，也很少有人提起陈昭。

三班属于他的位置却一直空着，起初还有人在他座位上闲聊，后来桌子凳子上都被他的同桌堆满了放不下的书和卷子。

也没人再去他的座位。

高考开始进入倒计时，一轮复习过后紧接着就是二轮、三轮，她拼了命的学，每门科目都面面俱到。

终于有一次月考，周岁成功坐到了第一考场，并在此之后几乎都稳踞在了这个考场。

只不过曾经那个想和某人一起坐在第一考场的愿望还是没能实现。

倒计时牌上剩的时间越来越少。

终于在沉重压力氛围下迎来了令人解脱的高考。

高考前三班家长统一在考点周围定了酒店，规避了一些可能因为交通堵塞造成的影响。

白颜千叮咛万嘱咐：“准考证、身份证带了吗？笔，铅笔、黑笔，还有尺子之类的都带齐了吗？”

“带齐了带齐了。”

“你再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

两天的考试一晃而过，最后一笔落下，收卷铃响起——

正式给她的高中生涯打上了句号。

毕业典礼那天，夏瑶抱着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呜呜呜我好舍不得你啊！”

周岁觉得好笑：“喂，又不是这辈子见不到了。”

夏瑶换了个姿势把头靠在她怀里：“但我们不能像高中这样每天黏在一起，天天见面了，以后可能就寒暑假才能见面诶。”

周岁叹了声气。

成长大概就是这样吧，要不然怎么说长大就会走散呢。

成绩出来那天，白颜和周其生都围在电脑面前，比她还紧张许多。

“还没到时间啊，我有点紧张。”

“我也是，手心出汗了。”

她哭笑不得：“爸，妈，查个成绩而已，不至于吧。”

但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没底。

准时摁下查询键，页面转了好几分钟才放他们进入。

总分：661。

她长舒一口气，这个分数比她自己照着答案估出的分数高了二十几分。

白颜在她身后激动地抹眼泪：“终于熬出头了，考得这么好，有我很大功劳吧！”

周其生揽着她的肩膀安抚：“是是是，你的功劳最大了，伺候我们宝贝女儿吃和穿，你辛苦了。”

投档时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郑重其事的在第一志愿栏里填入南城大学的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