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孝子整治指南(142)
第二道是宁妨亲笔所写。
具体说来这是张诉苦的信, 边南布政使司宁妨有负朝廷之托, 让百姓们居城中还要担忧生命财产安全。
究其原因还是边南郡在大延毫无存在感,朝中没有边南学子立足之地,所以没人关注此间局势。
然后便是话锋一转, 表示要努力培养学子出人头地, 总有一日会让边南在众多郡城中脱颖而出。
信中一点都没提起剿匪之事,可字里行间无不是布政使府衙众位大人要改变城中现状的决心, 最后画龙点睛地提了句会好好训练衙役, 誓死保证黎民百姓的安全。
第三道便只寥寥几句, 只说半年后会与匪寨好好谈判, 不会让几年之前的惨剧再度重演。
据衙役们回禀,看完的百姓们都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官府深深的无力感扑面而来, 可宁妨言辞恳切的安抚又让众人大感欣慰, 现场甚至有孩童义愤填膺地表示会好好练拳然后帮着官府打跑土匪。
大人们都笑孩童幼稚,可心中却都因这孩子气的话升起股雄心。
纵使常年受人欺负, 可不代表要永远受人欺负,只要努力终有一日有能力向坏人挥动拳头。
官府训练招收衙役, 培养学子为的不就是将来某一日改变。
或许是想到了这点,围观的百姓们互相打量着, 脸上纷纷露出笑容。
“百姓们都当无事发生, 拉着孩子们继续出城赶集去了。”郭老四满含笑意地禀告。
昨夜兄长思虑半夜都未能想出对策, 若是城中先乱, 百姓们不愿自家人入官衙为职, 土匪们威胁的目的就已达到。
宁大人只发了三道告示,不仅稳定了民心,还让城中燃起一股迟早要铲除土匪的默契感。
这种无言的默契让延人与少民越发团结,之后对官府的每一项决定都会拥护至极。
“去往边南江的人可到齐了?”宁妨听罢只淡淡一笑,随手将文公册往桌上一放问起今日刚集结的衙役们。
“粗使衙役按照四爷吩咐分批出城,最晚出发的应该快到了,二爷带领内衙三十一人去了官学。”郭老四连忙禀告。
“那你也去官学吧。”宁妨将人打发走。
城中小纠纷都有按察使升堂处理,他这个最大的官除了每日看看朝廷下发的公文,在官衙中竟无事可做。
可这些日子朝中无比安静,都是些歌功颂德的册子,根本毫无价值。
宁妨有些奇怪,昨夜灵识在丞相府以及皇宫转了一圈。
皇宫中多了个病歪歪的皇子,宁妨探查过,因为在母体中受补太过又中了轻量的毒,导致出生看着胖乎乎的可身体孱弱。
这样羸弱的身子骨只需一场风寒就能要了他命,可孩子周身环绕的龙气却尤为浓郁。
皇子宫殿内遍布影卫,明显是有人想保下这孩子……而那些人大半都来自杭之为。
不过一年多没见,杭之为头顶的金气变成了紫金色,说明此人心中所念已转为辅佐龙位的明臣之气。
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宁妨一时半会还没想通。
“大人何事想得如此出神?”满头大汗跨入后堂的韩勇见宁妨望着桌子出神,不由得连忙笑着问道。
“我在想让几个孩子掺和到官府事来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宁妨随口回道。
他当然不会为这种问题担忧,不过是顺势试探韩勇心思而已。
而韩勇果然也如他所料般随意摆了摆手连道:“有几位公子在可帮了我们大忙,今日真叫我大开眼界!”
“你刚从官学回来?”宁妨问。
韩勇点头,走到宁妨对面坐下后松了松腰带将衣襟扯开扇着风。
“宁二爷能文能武,一出手就把衙役们吓得够呛。”
“你比泓儿年长几岁,日后便唤名字即可,宁四爷听着生分。”宁妨顺势将茶盏递上,如同邻家长辈般随意。
不知不觉韩勇对宁妨变得亲近,恐怕连他都自己都没察觉到。
两人的称呼由官职变成了大人和你我,甚至有时候会无意识喊成宁伯。
“好。”韩勇灌下茶水,感觉周身热气稍散之后才跟宁妨继续说起方才在官学发生的事。
被选入内门衙役的三十二人从众多人中脱颖而出,不少人被吹捧地觉着飘飘然,言语之间不由展现出了几分轻蔑之气。
可这份傲气还没成型就立即被宁于泓击得粉碎。
一袭飘逸广袖的宁于泓不过随手捡起树枝,就将神色懒散的几个壮汉抽得连连跳脚。
其后更是让不服气的人一起上,他与辛教头两人对了十几人。
不过须臾之间,地上就多了群鼻青脸肿的哀嚎大汉,惊得剩下的人忙收起懒散之色,正襟危坐地不敢再轻视宁于泓。
“随后辛侍卫丢了几个药瓶给衙役们,还让继续坐下学习,我瞧那些少民吓得都能听懂官话了,哈哈——”
韩勇想起众人脸色就笑得合不拢嘴,不过也由此让他更加坚信对于匪寨之事宁妨早有谋算。
“泓儿做事一向让我放心,就是老四……”宁妨手指在书案上点了几下,心念一转起身道:“我去江边走一趟。”
韩勇立即起身,表示也想跟着去见识一番。
只听官学护卫提过南阳侯府的侍卫也在江边密林中训练,能有近距离见到真人的情况他怎能错过。
于是两人换下官袍,只带了几个随从就乘车赶往边南江。
***
边南江横跨边西与边南的大半城池,可以说是南延国最才大的一条河流。
边南处下游,河水水势湍急,岸两边多以农田居多,人烟稀少,更少村落生存。
而西岸边的南山虽丛林茂密,可山中野兽太多,河宽又没有能让大批人同时渡河的船,所以这南山里并无匪寨。
马车一路前行,有个身娇体弱的韩勇在侧,赶到江边已是午时。
此时正是日头最毒辣之时,韩勇下了马车不过刚走几步,就热得大汗淋漓,手中折扇就没停过。
宁妨先走到江边,看了眼停靠在江边的几艘乌篷船,边出声召唤人开船边将往韩勇手中塞了块极寒玉。
韩勇下意识接过,先被凉得一个激灵,随后才低头看向手中的玉佩。
“极寒玉,放到怀里。”宁妨言简意赅地解释,随后几步跨上船头问船夫:“四爷可在山里?”
“回侯爷的话,四爷跟罗先生都在山中,此时应在用饭。”
头戴草帽的黑壮渔夫回话,声音冷飕飕的像是刚从江水里捞起一般,韩勇不免多看了好几眼,这才看出了不同。
此人身体紧绷,看不清神情,有力双臂握着竹竿,与普通做农活的农人瞧着并无两样。
练家子……
回完话那人侧头从他脸上扫过,韩勇顿时觉得背后爬上层冷意,像是被毒蛇盯上一般阴冷。
船一到岸,宁妨下船,韩勇着急跳下,随即便是腿一软,胳膊上多了只修长的手。
那力道托着他往上一带,韩勇诧异地连忙去抓差点脱手的玉佩。
“这极寒玉只听人提起过,我还以为跟冰一样大得要放在房里,没想到这么一小块。”
手中的极寒玉外形跟普通玉佩没甚区别,握久了甚至能感觉到一丝温热,可神奇之处就在于他周身热气真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的韩勇还在无比感慨如此珍惜之物宁妨竟如此轻易送给了他。
“父亲。”
山脚处,远远有个黑衣男子走了过来,腰间长剑银光闪过,凌冽的杀气比人先到。
头回见到的南阳侯府四爷。
如此杀气与消息中吃斋念佛的人简直天壤之别,一时间让韩勇还以为认错了人。
宁妨点点头,目光在丛林中扫了一圈,淡淡道:“罗先生与邱霜带人进山了?”
“罗先生说今日打点野味给大家伙开开荤。”宁于岳回。
南山颇为陡峭,山脚被大片比人高的野草所覆盖,此刻大部分衙役们都蹲在草丛中休息,直到宁于岳一声令下,这才齐齐站起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