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琢玉真干得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气氛在沉默中渐渐催化地紧绷起来。
凤宣慢吞吞开口,似是有点难以启齿一般:“大师兄……我腿麻了。”
戚琢玉一愣,没想到这个回答。
凤宣冷“嘶”了一口,低声道,带着一丝丝少年人才有的委屈:“今天一天都在走路,刚才乘剑的时候又站了那么久……”
上青云峰两人虽然乘坐一剑,但是凤宣担心离戚琢玉太近,免得他误会自己心有不轨,所以什么也没扶的站在剑上。
为了保持平衡就不得不脚下用力,直挺挺杵着,显得戚琢玉是什么不能触碰的毒蛇猛兽。
戚琢玉也想到了同一处,方才凤宣在剑上确实离他很远。
两人之间再站一个人都够了。
他稍微松开蹙着的眉头,打消了几分疑虑,慢条斯理道:“那现在好点儿了吗?”
凤宣点点头:“好点儿了,谢谢师兄关心。”
他弯腰轻轻锤了下腿,直起身体往前走。
戚琢玉双手抱臂盯着他,目光阴沉不定。
凤宣往前走时脚步没有一点犹豫,就这么一脚踏进了诛邪结界之中。
直到他整个人都穿过结界站在其中,诛邪阵都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反应。
云间雾霭渺渺,日暮西沉。
只有那点点夕阳落在戚琢玉有些诧异的神情上,他竟没有被夺舍?
殊不知,此刻凤宣心里已经冷汗狂落。
还好本太子是从九重天上下来历劫的上神,否则换做普通邪祟,此刻必然死得连渣都没有了!
这时候纪芳辛也感觉出了一点儿不对劲,看看凤宣,又看看戚琢玉,最后选择信任自己的大师兄,问道:“大师兄,这废……小七怎么了?”
戚琢玉已经恢复成温柔的模样,温和道:“没事。只是这一次大考遇到的妖兽比较棘手,很擅长隐匿气息,我担心它隐藏在我们之间。”
纪芳辛恍然大悟。
修真界不乏有妖兽夺舍修士混入门派之中的事情,往往一被得手,下场就惨烈至极。
只不过妖兽一般都选择修为高强的修士夺舍。
纪芳辛看了眼连个筑基期都没到的凤宣,撇嘴嫌弃道:“师兄,你也太谨慎了,什么妖兽会选一个筑基期都没到的修士夺舍啊?”
他心里想得却是另一件事。
妖邪夺舍固然要诛妖,可被夺舍的弟子也要救。大师兄的试探是不是太冒险了一点?万一这废物真的被夺舍,那阵法之下可是要跟妖邪一起灰飞烟灭的呀?
印象里,大师兄从来谦谦君子,如皎皎明月。
可下一秒,戚琢玉就走到凤宣身边,从纪芳辛的角度看过去,两人离得极近。
戚琢玉低头,轻声询问:“小七,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纪芳辛瞬间妒火三丈。
大师兄正直温柔,怎么可能会滥杀无辜,一定是这个废物想出来装可怜博同情的法子!
凤宣叹为观止。
这黑心大魔王可太会利用自己的脸蛋了,一句话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纪芳辛右手抚鞭,就要压不住怒气。
却不想下一秒就松开鞭柄,目光向上看去,变得清澈透亮,“师尊!”
这一声,戚琢玉和凤宣二人齐齐转头。
琅桦殿丹墀尽头,站着一个白衣道人。
不用凤宣分辨,戚琢玉已经收起戏谑的神情,认真朝丹墀上的那人行礼:“师尊。”
能让戚琢玉乖乖叫上一声师尊的,除了苏卿颜还能是谁?
凤宣顿时好奇的看了一眼。
毕竟命簿里写了,这可是后来戚琢玉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师尊,到底长成什么样才值得他宁可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子也要护着他。
结果只看了一眼,凤宣就有点失望。
苏卿颜一身白衣,长相清丽雅致,气质温柔出尘,哪怕是在修真界都是小有名气的美人,只可惜扔到九重天就有点不够看了。
苏卿颜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估计是没想到凤宣这个外门弟子怎么有资格进琅桦殿。
转念想到,估计是跟着戚琢玉上来的。
琅桦殿内除了苏卿颜,还有缥缈仙府的掌门和一众德高望重的长老。
见到戚琢玉进来也只是颔首示意,众人面色凝重,统一看着大殿中央躺了一排的弟子。站在中间的是个面容清癯的白发老人,是缥缈仙府的掌门岳渟渊。
他开门见山。
“琢玉,你来看看,你的这些师弟是不是被大考中的同一个妖兽所伤。”
戚琢玉点头,单膝点地查看了受伤的弟子。
这些躺在大殿中央的门内弟子浑身上下没有一道伤口,体内经脉也没有受损,但却都双目紧闭,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唤醒,唯一的相同点就是他们的表情都十分凝重,像是被困在什么梦魇中醒不过来。
原来大考的时候被妖兽袭击的不止是戚琢玉三人。
这次参加缥缈仙府大考的内门弟子有五十名,大约有十几名弟子都被同一只妖兽袭击了。而且妖兽袭击了戚琢玉不成之后,转而又伤害了七八名弟子。
不是小事,难怪戚琢玉一回来就召他上门。
只可惜戚琢玉虽然在修行一事上面天赋卓绝,说到底也才过及冠的年纪,见识的妖兽不多,此刻也分辨不出是什么妖邪在作怪。
他面带愧色地看了眼苏卿颜,后者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安抚道:“不知道也无事,掌门他们目前也没有头绪。”
声音真真是温柔似水,拳拳情意。
凤宣看得忍不住牙酸,倒吸一口冷气。
琅桦殿的气氛因为凝重安静的要命,凤宣这一声冷气格外明显。
下一秒,戚琢玉就注意到他,目光瞬间从愧色变成淡漠。他从来天之骄子,想到自己与妖兽交锋没一剑杀了它,受伤之后还因这没用的道侣耽误了几日。
凤宣若肯双修与他解毒。
他怎么可能会让妖兽逃之夭夭?
那视线携裹的冷意如有实质,落在凤宣身上,“笑得这么开心,你知道是什么妖兽?”
?
他哪有笑。
本来场外看好戏的凤宣没想到自己会被直接点名。
看看戚琢玉对苏卿颜的态度,再看看对自己的。他算是明白什么叫变脸比翻书还快。
凤宣摇头:“不知道。”
他没表情:“既然不知道,那你来琅桦殿干什么。”
离谱。道友,我不是被你生拉硬拽上来的吗?!
他看出来了,戚琢玉就是在苏卿颜那儿丢了面子,迁怒他。
什么毛病,柿子专挑软的捏。
凤宣深知他性格喜怒无常,于是闷着声,绵里藏针顶了一句:“外面站着冷,殿里暖和,我就进来了。”
话音一落,琅桦殿门口吹来阵阵凉风。
似乎要证明凤宣说得不假,深秋的天气,风吹在身上已经如同刀割。
这一缕冷风,也让戚琢玉冷静了一下。
他皱着眉,低声道:“修仙之人,怎么还这么怕冷?你的修为也太低了。”
换做普通的修士,被戚琢玉这么说一句,恐怕已经羞愧到自杀。
但凤宣已经打算摆烂一年完成命簿剧情之后就回九重天睡大觉,所以点头:“对啊。”
修为低怎么了。
修为低吃你家大米了吗。
见他坦然承认,毫无羞耻心,戚琢玉无语地顿了一下。
忽然想起在溪边的那几日,他身中情毒动弹不得,凤宣总是贪睡起晚,但每次起来都会拿着头梳去小溪的上游梳洗。一个剑修,没把好剑,不大的储物袋里不装丹药不装符咒,偏装些没用的头梳香包与零嘴,娇娘一般,难怪修为如此差劲。
连打只野兔的本事都没有。
摘得那些野果也只能摘低处的,又酸又涩,难吃极了。
凤宣不敢承认。
高的野果他也是摘得到的,只是甜的自己吃了,剩下的各咬了一口,难吃的都留给了戚琢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