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楮本来尚算平衡的一颗心,登时生出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好么。
他是受了一路颠簸。
这辛离公子却是悄然抱了美人归!
到底只有他受罪罢了!
……
辛离公子带着帝姬回来了的消息,很快便传入了辛敖的耳中。
从他们刚一踏进都城,辛敖便知晓了。
宫人问:“陛下,可要遣出车舆去接帝姬与公子?”
辛敖绷紧了面容,冰冷地坐在那里。
元楮走时给他的两个盒子还在他面前,只不过里头已经空了。
有个老头儿跪在辛敖的跟前,正颤颤巍巍地同他说起:“纪侯这两日发了疯病,不知何故将自己勒死在了床边……”
辛敖也没有理会他。
这个男人似是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
只听得宫人又来报,说是帝姬已经要到钩弋殿了。
辛敖这才重重一抿唇,沉声道:“一路辛劳,先让公子与帝姬好生歇息吧,不必来见寡人了。”
宫人闻声心下惊讶。
以陛下近日思念的情状来说,应当是迫不及待地召见帝姬才是啊!
只是陛下都已下令,君王的心思自然不是宫人能随意揣摩的。宫人躬身垂首,应声退下。
当他将话传递给帝姬时。
果不其然,帝姬面上也露出了惊讶之色。
乌晶晶纳闷道:“父亲怎么不见我?”
宫人落了几滴汗,结巴道:“便如方才所言,陛下是顾念帝姬与公子的身体呢。”
乌晶晶还是觉得不对。
她那父亲,哪有这样细心的时候?
他才管不得别人累不累呢!
一旁的隋离若有所思,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乌晶晶一提裙摆,干脆也不叫宫人去通报了。
她自个儿去见他不就好了?
这厢辛敖仍旧坐在王座上。
沉如泰山。
他突地出声打断了面前的老叟,道:“去请司伯。”
老叟张张嘴:“臣……”
“你明日再报。”
“可纪侯之事……”
“再放两日没那么快臭。”
“……”
老叟想到辛敖的行事风格,也只好罢了。
司伯一早便等在外头了。
只是辛敖将他唤来,却迟迟没有进殿。
此时老叟退出去,司伯便与他擦肩而过,迈进了殿中。
司伯便是当年的军师。
当年辛敖攻入皇宫,便始终是他跟在辛敖身侧。
辛敖这才出声道:“寡人当年只想着,既然妖妃都死了。她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了。谁人敢说什么?却不曾想过,终有一日,帝姬总会知晓自己的身世。”
现在再回忆起帝姬拿了个形状怪异的虎符给他看,莫不是一种试探吧?
但再想想又觉得……帝姬应当没有这样的脑子。
毕竟全皇宫上下,就一个辛离才有这样聪明。
军师闻音知意,也不与皇帝客套寒暄,接着道:“陛下是忧心……帝姬被叛军掳走后,知晓了身世,与您生出间隙,乃至仇恨?”
辛敖:“……不是。”
他紧紧皱起眉头。
他只是……只是……只是无法想象,帝姬用伤心的目光看他,亦或是讨厌的,冷漠的,总之都不行。
既如此,那便暂且不要见好了。
“您是担心她反叛?”军师又问。
“自然不是!”辛敖眉心拧得更深。
“那是……”
“寡人到底不是她的生父……”
“养恩大于生恩。”
“若是加上杀父之仇呢?”
“这……陛下若是犹疑,不妨先下手为快。”
辛敖面色一变,冰冷地盯着他:“先下手?下什么手?”
军师登时便明白了陛下的心意。
今日不是皇帝在询问他。
而是一个父亲在询问他。
养在膝下多年,冷硬铁血的帝王到底是生出了几分父女柔情。
他不仅不想杀了帝姬。
他更想要弥补这一次经历所带来的隔阂。
就在军师思虑该如何如往常一样,为陛下出谋划策的时候。
殿外一阵脚步声近了。
后头还跟着宫人慌乱的声音:“帝姬、帝姬……帝姬慢些……”
他们根本不敢拦乌晶晶。
身边又跟着一个辛离公子为她开道,他们便更拦不住了。
辛敖脸色大变,站起身来还不等他走开,乌晶晶便已经跨进门了。
“拜见帝姬,辛离公子。”军师有礼地躬了躬身。
隋离转头与他颔首示意。
乌晶晶却并不看他,只抬眸看向阶上的辛敖。
辛敖转过头。
他行事我行我素,从来不管他人想法。
难得一回不敢对上乌晶晶的视线。
这位高大英武的帝王立在那里,便好似成了一座雕塑。
乌晶晶疑惑地问宫人:“父亲怎么不说话?”